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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亲手杀死偏执(36)+番外

作者: 半晌酒盏 阅读记录

一点不像专业医师缝合的,倒像是他自己做的。

抓着衣服的手不住发颤,茉莉感到眼睛干涩,却依旧眨也不眨地看着。

“——别看……”

轻到无息的声音响起,沈悸覆住了她的眼睛。

他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丝清醒,但只坚持了一瞬,就又陷入了病痛的昏迷之中。

完全清醒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

迷蒙的眼睁开,映入眼帘的不是村里小诊所的发霉天花板,而是涂刷干净的白和倒挂的药液。

他还有些发懵,看向窗外姜黄色的天,不知道自己是在梦里还是现实。

“……他身上的感染很严重,还有很多旧伤并发。”

门外迷迷糊糊地传来只言片语。

身上的痛缓和了不少,他嘤咛着起身,身下的软让他有些诧异。

低头,他注意到身上的蓝白条病号服和手腕上的住院手环,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医院里。

他拧紧了眉,此时病房的门被打开,门外传来声音:“你醒了?”

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沈悸没理,拔了针就披衣要下床。

茉莉拎着饭盒跑到病床前,双手摁住沈悸:“你要去哪?”

“与你无关。”他压着嗓音,一根一根掰着茉莉的手指。

“那先吃饭吧。”茉莉知道与他比不了力气,于是坐在木凳子上端起饭盒。

他冷冷地勾起唇角,试图找到自己曾身在高位的倨傲。

“吃什么吃?你不如先关心你自己。”

“今天的菜是麻婆豆腐和小炒肉,应该有你爱吃的吧?”

“你知道来次医院要多少天的工钱吗,你知道我该多努力才能挣到吗,温室里的花同情野外的狗尾巴草?这只会让我觉得你很伪善很恶心。”

“饭够吗,我按照上次在你家吃饭时的一碗半装的。”

“死了就死了,谁会在乎我在哪,贱命一条就该死在那张钱上!”

“伤还痛吗,我来喂你也可以。”

一个白色柔软的东西砸在了脸上。

枕头砸在身上不痛不痒,连直挺的腰板也没有动摇分毫。

像把剩余的自尊亲手摔碎,把胆怯的那面展露了出来。

“我说你他妈听不懂话吗!

“滚出去!滚啊!

“谁要他妈要你的同情和怜悯,老子不要!

“还不懂吗,你是被那张模仿沈南风的面具骗了,老子根本就不是那有教养的种!”

他大吼着,如同受伤的幼兽,浑身都在颤抖。

他怕了,他真的怕自己那不值一提的高傲毁在茉莉面前。

他知道江复春去刁难,于是放下脸面去请求债主暂时归还自己的户口本。

要到了,他生生挨了十鞭子抵换的。

他除了这具身体,再也没有别的可以置换。

他连夜步行到一个无人认识他的工地打工,每天天不亮就开工,饿了就啃两口馒头应急,再累再脏的活都情愿去干。

他怕凑不上钱,几乎不眠不休地找着工干,没地方住,他就随便铺个外套睡在工地外面。又怕谁谁再去找麻烦,每隔两日就又走回小泽村,偷偷关心那个讨厌自己的少女。

他最崩溃的,却是那天无心看到的画面——与沈南风站在一起的茉莉。

那本也是他该拥有的。

他却只能像蟑螂一样活着,偷窥着他得不到的生活。

身上的鞭伤愈发疼痛,他不舍得花钱,随便卷了卷就又去干活,觉得忍忍就过去了,那些难捱的夜,他也都这样过来的。

好不容易才凑满了钱,他忍着发烧的头晕目眩和满身的重,难得奢侈的坐了车回去交还精神和心理上的负罪,怎么能不争气的昏倒,再多一个人情呢。

这次,他又该还多少?

像是个恶行循环,从头就开始错。

而他几乎陷了进去,居然还贪恋那不该存在在他世界里的好。

简直,糟透了。

他在疯狂的自我否定,几厘之距,茉莉依旧坐的端正,手里捧着发烫的饭盒。

她拧开饭盒,热气之中,她的脸影影绰绰。

“累了吗?”她说,“吃饭吧。”

她不受他负面的干扰,一双眸始终清亮,温温柔柔地厘清他被缠身的阴暗。

不知何时,他成了那个失控的存在。

突然,全身的力气就像被抽走了一般,全身轻飘飘的,只能靠在枕头上。

沈悸闭上了眼睛——

“我的疤,”他用着微不可察的声音说,“要摸摸吗?”

说完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蠢。

招笑呢,他在问什么明知故问的事情。

那些疤恶心的要命,连他自己都嫌弃,问出来是要羞辱自己吗。

“算了,我刚醒不清……”

胳膊上,有一只细软的小手在上下抚摸。

动作很轻很柔,似乎在害怕他会疼痛。

他怔愣地看着,看着,少女垂着眼,眸里蕴着抚慰的清泉,一点点把干裂的伤口填平,再看着、看着,她用手拂过绝望累积成的增生,说:

“好酷。”

她还在摩挲,

她说:“像纹身,应该叫‘花臂’吗?”

连沈悸都始料未及的联想。他不忍地发笑,觉得蠢,蠢的那么可爱。

纹身哪有那么丑的,还全部都毁皮了,是他就把纹身师暴揍一顿。

刚要笑,他想起了什么,抽回了胳膊。

“喂。”他眸底藏着悲怆,笑的苦涩,“认得清楚吗,我可是沈悸。”

是沈悸,不是伪装的沈南风。

“认得清楚。”

茉莉看着他的疤,声音潺潺:“这是属于沈悸的,是沈南风没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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