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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晚(64)+番外

作者: 几许 阅读记录

手机两端沉默了几秒,蒋望舒知道到这里,这通电话就该结束了。她的声音变得艰涩:“谢谢哥。”

电话挂断,蒋望舒看着和蒋暨微信的聊天界面,心里突然好难过。她后悔了,她一点都不喜欢这里,她想蒋暨了,想回家了。

蒋望舒抖着手点开购票软件,订了一张下午回平南的高铁票。订完,她把脑袋埋进膝盖里,眼睛又酸又痛,却是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脑海中又浮现她几年前在填志愿的场景。分数足够,她想去哪里都可以。她抱着那本填写志愿的指导书,和蒋暨一起坐在他们房间的地上。

蒋暨把所有好的大学都圈了出来,平南附近有好几所,但是她的视线却频频落在更远的地方,蒋暨和她说话,她也心不在焉。

蒋暨像是知道什么,只不过沉默几秒,他就轻声说,看看远一点的地方吧,那儿的大学要更好。

她的脸瞬间红得厉害,她感到无比羞愧,而蒋暨却始终脸色平常,好像无论她做什么,他都只会这般宽容地看着她一样。

她没有脸面对他。

蒋望舒抬起头来,然后沉默地把那张高铁票给退了。她收了蒋暨的红包,然后把那叠外卖单揣进兜里,拿去给总负责人。

下午还有课,然而她交完外卖单和马甲,却头也不回地往校门外走。大学三年来,这是她第一次翘课。

她没有目的地,只是不想停下来,一停下来,她就总是胡思乱想,总是想着要回平南。不知道走了多久,或许一两公里,或许三四公里,她的视线被一间小小的店铺给吸引,木制的牌匾上面用龙飞凤舞的书法写着两个字“纹身”。

鬼使神差地,蒋望舒走了进去。

大概因为今天是工作日,也大概因为现在是大中午,店里一个顾客都没有,店里只有一个很年轻的女人,她很快迎上来:“要纹身?”

蒋望舒点点头:“现在可以纹吗?”

“当然。”女人笑笑,并没有多说什么。眼前的女孩素面朝天,后脑勺扎着高高的马尾,一副乖巧的学生样,表情倒是很淡。她干纹身这么多年,见多了各种各样的人,倒是没有感到奇怪,只是友好地问她:“有没有想纹的图案?”

蒋望舒恍惚了几秒,才轻轻开口:“......纹个太阳吧。”

“想纹在哪里呢?”

蒋望舒想,要纹在一个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吧,她其实......不想蒋暨看到的。于是她犹豫几秒,开口道:“后腰吧。”

女人友好地建议道:“太阳的图案会不会简单?可以加点别的元素,纹在后腰会更好看哦。”

蒋望舒想了想:“那就在太阳下面加点藤蔓吧。”

“藤蔓?”女人有些诧异。一般来讲,太阳多是和月亮搭配得多的。不过既然顾客这么要求,她于是点点头:“好,你着急吗?不着急等我一会,我简单画个设计稿给你看。”

蒋望舒点点头:“好。”

她感觉自己的思绪已经飘在半空,等到她趴上工具台,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微微刺痛时,她才感受到了久违的活着的感觉。

在太阳下面加上藤蔓,是因为她就像那些难缠的藤蔓一样,拽着蒋暨、纠缠着蒋暨,让他即便本来明亮,却不得不因为她坠入黑暗里,再也发不了光。

她这一辈子都对不起他。

日子就这样过着,后腰的纹身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不再发痒,就这样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成为了她对蒋暨那些不可见人的感情的一部分。

毕业后,她工作也找得顺利,后来的工作也很顺利,即便有时候累了点,她也没有抱怨过什么。她每天都按部就班地过着这样的生活,蒋暨偶尔给她打一个电话,和她说着最客气的问候。

她和蒋暨,好像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一样。

蒋暨没有提起过让她回平南,她也没有脸提起。偶尔她和老板去应酬喝多了酒,身体难受、意识朦胧的时候,她总会想蒋暨,有一次甚至还神志不清地拨通了蒋暨的电话。

那一次她喝得很多,害怕吵醒何姣姣,她只能关紧厕所门,狼狈地坐在厕所的地板上。刚刚已经吐过一遭,她却依然很难受,身体难受,心里也难受。

酒精总是会让人变得失去理智,等到电话拨出去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正动作迟钝地要挂断电话时,手机里却突然传来了蒋暨担心的声音:“月亮?”

她突然就舍不得挂断了。

趁着酒意上头,趁着神志不清,她哑着声音叫蒋暨“哥”,蒋暨听出她的不对劲,着急地连声问她怎么了,问她现在在哪里。

一句“想你”在嘴边,她却只能嚼碎了咽回肚子里去,咽得她喉咙生痛,喉咙口隐隐约约有生锈的血味。

她跌坐在地上,无助地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落出来,最后也只能假装若无其事地解释:“没事,睡迷糊了,刚刚起床不小心按到拨电话。”

电话那端的蒋暨似乎放心了许多,犹豫几秒,他还是没忘记嘱咐:“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蒋望舒答应他说“好”,等到电话挂断,她的情绪再也兜不住,她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似乎要把这些年来的眼泪都流光一样。

她真的好后悔啊。

离开蒋暨的第六年,蒋望舒自己都察觉到她的状态已经开始变得不太对劲了。她开始没日没夜地失眠,开始频频发呆,开始在工作上出错。

她知道她大概是生病了。不然为什么明明花城已经进入了春天,天气已经变得暖和起来,她却还总是觉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