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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春弦[先婚后爱](66)

作者: 己枝 阅读记录

“楚宴,你怪我吗?”

茶盅袅袅了一缕白气,在梁白扇拂的动作下,散了。

她垂着眼皮,神情怡方地注视着杯中水面上打转的茶叶。

乌黑的发丝被低盘脑后,皮肤紧致,唇瓣红润,眼角几处细纹不彰年纪、反添韵味;岁月不败美人。

楚宴站在阴影里,喉咙发涩。

“没有,”在没旁人的时候,他更习惯这样称呼梁白,“梁夫人。”

顿了顿,又出声:“所以,您知道母亲离开前后发生了什么。”

两人视线在空中相碰,皆是凉薄。

“如果您执意隐瞒,我也会继续查下去,”他音调端方,再简单不过的陈述并无诱逼,“至于结果早晚能查出来。”

空气囵于安静,楚宴点头致意,转身迈步。

“十五年前,我去过燕尾巷,见过你母亲。”梁白用指腹轻捻着佛珠手串,娓娓道叙。

记忆也铺陈而开。

逼仄的巷子,到处堆的都是杂物,去燕尾巷的那日,梁白穿了件素白旗袍。

侧身经过露天垃圾堆的时候,紧掐着鼻翼,生怕呼吸到污浊的空气,将她染脏。她出生锦玉之家,自然不习惯蝼蚁窝聚地的脏乱。

她只是想见见那个人。

被楚名韬放在心里整整十二年的女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楚宴礼貌回身,脊背挺直,双手自然垂在裤缝两侧,眉如青山,舒绵开来,好似只是在听一段无关的往事。

关于母亲这两个字,离他太远了,无论是郑小凤、还是梁白。

“她脸色惨白,头发很乱很乱、像是一团枯草盖在头上,跪在椅子前,双手抓着胸口破烂的衣服,整个身体都蜷着,一动不动。”

梁白双目空洞,像是在澄澄的茶水中,又见那日场景。

“我吓坏了,我转身就跑,一直跑、一直跑。”

她停止捻珠的动作:“我跑出了那条巷子,又很怕,怕她死在那个黑漆漆的小屋里,除了我就没人能发现了。”

“不是我害她死。”

梁白叫来手下的人,报警处理;法医解剖后的尸检报告上写得清楚——

死亡时间10小时前,死因突发心梗。

“我没想过,我这一辈子是输给了这样一个女人,”多年修性,梁白内心早已是能纳万物的平静,“是她可悲,还是我可悲?”

“梁夫人。”

楚宴顿首,话声过了喉咙还带上了几分沙哑:“既然事情已经过去,您多释怀。”

“楚宴,你调查我,无非是怀疑我害死了你母亲。”梁白至此语调才起些波澜。

“您误会了。”

郑小凤平白失踪,他只是想找到她:“我只想要知道她的骨灰安于何处。”

楚宴关于母亲的记忆所剩无多——

孩提时,郑小凤曾拉着他的手,在院子里编织蒲扇,那时她还是水灵灵的大姑娘模样,很爱笑,也满心期待着楚名韬手提聘礼地出现,迎她进门。

“小宴啊,等你长大娶亲,一定要带来给妈妈看。”

郑小凤眼里泛起泪光:“有父母祝福的婚姻,一定能长长久久。”

当时他不懂,进了楚家的门,才明白当初郑小凤眼底的悲凉来自于何。

梁白和楚名韬便是“有父母祝福”的婚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恩爱有加。

而他的母亲,明诞下的是楚家长子,却是这个家万不能提及的一个名字。

他在郑小凤身边的时间短,谈不上什么母子情深。

只记得那句话“父母祝福”,最初所想也是,无论如果都要让她见一面沈可鹊,哪怕只远远一眼。

活见人,死见碑。

“从我踏进楚家大门。”

楚宴扯了扯嘴角,声线低沉,比腊月的冬天还要冷:“燕尾巷的一切都和我没有关系,人也一样。”

“您不必多虑其他。”他微微颔首,而后转身告辞。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梁白一人。

她看着楚宴离开时轻捎上的门,忽而扯了扯嘴角。

不知楚宴的性子,有几分随他亲生母亲;她总忍不住想从他的身上窥见几分郑小凤的风采。

“郑小凤,你觉得是我抢了你的人生吗?”

梁白将佛珠手串握在虎口处,双掌虚地合十,眼睑微耷,口中轻轻道:“那,又是谁抢了我的人生呢?”

……

楚宴辗转到楚氏时,已过正午。

他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跟在身后的宋观支支吾吾的。楚宴不解地睨了视线过去,后者摇摇头,上前一步帮他将门撑得更开些。

“您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楚宴投去视线,平日里规整几净的茶几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餐盒。

扑鼻是鲜香的麻辣,他眉心不觉轻皱,又落在沙发里一抹娇红,才重新舒开。

在真皮沙发上款款坐下,楚宴挑眉看向沈可鹊:“太太,这又是哪出?”

沈可鹊从手机挑起视线,身子坐直。

“如你所见,”她抬手,骄傲地指着满茶几,“来探班你呀。”

沈可鹊今天穿了件棉质纯白吊带裙,上绣小巧樱桃的印花,俏皮可爱;外搭了件修身同红色系的小衫。白净颈间一串粉白珍珠项链,将人衬得灵动楚人。

配上她娇润的语气,更显人畜无害:“楚总辛苦啦。”

眼珠一转,却是狡黠加剧——

“不过……上班时间不在公司,楚总这个老板当得未免太不以身作则了吧。”

楚宴刚要出声,又被打断。

“不过放心啦,我已经帮你安抚好手下人情绪了。”

楚宴侧目看向宋观。后者上前,在他耳边轻语道:“小沈总请总裁办的同事们吃了午餐,还……多放了一小时的午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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