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悖论(135)
往后的漫长岁月里,她终于长成了他心里的一根毒刺,蚀骨入髓,连着血肉,拔不掉斩不断。
所以,他用了之后三年的时间,瓦解了她和另一个男人的联系,取代他的位置,站到了她身边。
那夜酒吧里,电音鼎沸,灯影摇晃。
人山人海里,她风情万种地向他走来的那一刻,是他十年魂牵梦萦,夙愿得偿。
谁走进了谁的圈套?
谁成为了谁的猎物?
和她在一起的这两个多月,有多少次恨不得失去记忆,放纵自己沉溺在和她的欢愉里?
看到她深陷泥沼绝望哭泣时,他到底是痛快还是心疼?
他又是怀揣什么心情写出了《坠溺她的海》?
那晚回到她的公寓,看到她为自己留门时,他真的没幻想过和她的一辈子吗?
以及,他对她说的每一句喜欢和在意,到底是逢场作戏还是真情流露?
如果不是动了真心,两个多月的时间,足够她死很多次了。
为什么下不去手呢?为什么始终不敢再深查下去?
为什么宁肯推翻自己所有猜测,都要无数次为她开脱,也许车祸真的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又为什么——在他亲耳听到她对周璨说‘倘若我不无辜’时,他会有万念俱灰之感?
席则,到现在,你还不敢承认对她的感情吗!
“不,”席则用力吸了口气,红着眼望向面前父母的墓碑,眼里闪过一丝难以名状的痛楚,嗓音低哑,“我恨她。”
果然——
承认恨,比承认爱容易得多。
宣青忍不住别开眼,心脏随着他的话颤了下,她第一次听人说恨说得如此绝望和痛苦。
爱一个人,何至于此呢?
她喉咙有些哽塞,一时不知道再说什么。
两人沉默地站在风雪里很久。
直到宣青口袋里手机震动,司机提醒她该走了 ,她才侧身看向席则,将伞递给他,温声道:“我已经尽力了,剩下的路只能靠你自己走了,相识一场的份上,我还是想劝你一句,凡事不要太为难自己,也别做出后悔终生的事情。人生路还很长,你还有很多选择。”
她顿了顿,笑说:“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快乐,就如三年前初遇你时一样,永远意气风发。”
席则没有接伞,而是沉沉地看了她一眼,“你看到的,不是真实的我。”
宣青摇了摇头,“你所有样子,都是你的一部分。”
席则喉咙哽了下,垂下睫,低声说:“对不起,我不该拉你入局。”
“我们之间只是交易,不用说对不起。”宣青说,“当年你救了我,我帮你一个忙,很公平。”
“……那些围堵你的人,是我安排的。”
宣青一怔,但又很快笑了笑,“我知道。”
席则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她。
“既然这样,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宣青沉默须臾,缓缓出声,“我在牛津大学念书时,傅斯礼曾以优秀校友的身份回校做过一次金融讲座。”
“我这个人比较慕强,他是我生平见到过的最优秀的男人。”宣青不由自主地放轻声音,“所以我喜欢他,很多年。”
在席则一脸错愕中,宣青偏头看他,莞尔一笑,“席则,是我该谢谢你,是你给了我一个明目张胆走近他的理由。”
违背道德,背弃原则,押上所有赌注,孤注一掷地豪赌一场。
她一生循规蹈矩,唯一的一次离经叛道,也不过是为了圆少女时代的梦。
所以即使赌输了,她也不后悔。
至少,她曾经作为傅斯礼的未婚妻存在过。
“这些……他知道吗?”席则问。
宣青摇头,“如果他知道,我根本没机会成为他未婚妻。”
他不会允许利益中,掺杂感情。
“对……”
“别。”宣青急忙打断他,“再说对不起显得我很可怜。”
“我心甘情愿,也有输的底气。”宣青很洒脱,“这样正好,以后我就不会再回头看了。”
她不会倒在一个男人身上,她还有事业和前程。
席则不再多说,只道,“总之,谢谢。”
宣青冲他摆了下手,撑伞往前走,没走两步她停下来,偏头说:“席则,我帮你,不止是为了我的私心,也是因为你的音乐打动了我。”
“我一直把你当朋友。”
席则回望她,笑了声:“我知道。”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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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粟从噩梦中惊醒后,才发现自己又躺回了山顶别墅的卧室里,右手插着输液管。
房间里空无一人,她挣扎着坐起身,用左手从床头捞起自己手机,还没来得及开机,门被推开,随后一道脚步声走近,挺拔身影覆盖下来,手中的手机被夺走。
“想找谁?”男人沉冽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还我。”应粟嗓子沙哑不堪,恼怒地望着眼前男人,“把手机还我。”
傅斯礼直接将她手机甩到床尾对面的沙发上,应粟起身要下床去拿,他伸出胳膊按住她肩膀,把人推回床上,动作算不得温柔。
手臂收回来的时候,在她额头上探了下,温度倒是降下来了,他心中火气消减几分。
应粟大病初愈,实在没力气跟他横,无力地靠在床头,“你又想做什么?”
“这句话该我问你。”傅斯礼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面容冷肃,“你把行车记录仪给他,你想做什么?”
“你果然派人跟踪我了。”应粟讽笑。
傅斯礼语气发沉,“我放你离开,不是让你去找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