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悖论(155)
应粟眼睫一颤,她没想到周璨能说出这番话。
可下一秒,周璨偏头看向她,眼神很沉,“姐,我能想明白这些道理,是为了让自己有勇气活下去,但不代表我能释怀。”
“我今晚愿意冒着彻底得罪傅家的风险来救你,不止是我们之间的情分,也是因为在整件事情里,我摘除了所有不想去恨的人,唯独剩下傅先生和……傅斯雯,我没法替他们开脱。”
“我相信当年不会是你的授意去威胁我母亲。”周璨眼尾有些红,“所以,让我母亲愧疚痛苦一生,含恨而终的,我最该恨的人,是他们。”
周璨自嘲一笑,“枉我一直把他们当恩人,甚至还——”
她倏地用力咬住下唇,止住了差点脱嘴而出的话。
其实有一点她没敢告诉应粟,今晚她来这的原因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傅斯雯。
距离那个女人第一次来筒子楼将自己带走,已经过去七八年了。
在她最迷惘浑噩,甚至有些叛逆的青春里,她一直仰望着这个站在云端上的女人。
甚至一度将她奉为拯救自己人生的神祗,敬她,重她,爱戴她。
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注视一个人太久,所有的感情都会变得不可言说。
她很明白自己和傅斯雯之间的云泥之别,即使撇去世俗的偏见,她依然够不到她一片衣角。
可她还是无可救药地贪恋上了她偶尔施舍的几丝温暖。
一步错,步步错,所以沦落到今天的地步,是她咎由自取。
可悲的是,她还不甘心地想要亲口问她一句——过去那些年,有没有过不是利用的时刻。
“璨璨。”应粟的声音将周璨思绪拉了回来,“谢谢你能对我说出这些话,但不管怎么样,我对你和云姨都难辞其咎,我也不奢求你们的原谅。”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你安排好一切,你可以过你想要的任何生活。”
“我知道你一直向往自由,现在……”
“姐,”周璨忽然问,“你想带我一起离开吗?”
应粟:“难道你还愿意留在这里?”
“我不会走的。”周璨斩钉截铁,“我还有一笔账要算。”
“璨璨!”应粟刚张口,就
被她打断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求你,姐,别劝我,也别问我。”
“我答应你绝不找死,只是剩下的路,我们不能同行了。”
应粟眉头越皱越深,她知道周璨现在有多痛苦,也知道她的痛苦有大半都源于傅斯雯。
从之前她说的那句‘她是我想爱又不敢爱的人’就知道周璨用情有多深,而从头到尾那个人都是利用和变相控制,更别说傅斯雯心里的人是——
应粟到现在还震惊不已。
真是冤孽。
可周璨何其无辜,如果她知道,情何以堪呀。
应粟头疼地抚了抚额角,这才注意到自己左手还一直和席则牵着。
自上车后,他一直很安静,眼睛望着外面忽明忽暗的霓虹,神情莫辨。
这个晚上实在太混乱了,她都没来得及问他,怎么会来婚礼,还会带她离开。
他是……原谅她了吗?
可怎么可能呢?
“我直接送你们去机场。”周璨说,“姐,你的护照签证我都给你收好了,行李在后备箱里。”
应粟懵了,怔愣地看向席则,“我们?”
席则终于侧过头来与她对视,眼底情绪不明,“如果今晚我不来,你打算一个人远走高飞?”
应粟沉默几秒,才直言道:“我一开始没有十足的把握自己能逃出来,但如果侥幸的话,我本来就打算去找你的,然后……然后跟你一起飞往法国。”
“我研学的事,果然是你安排的。”席则捏了下她指尖,“你求的他?”
“不重要了。”应粟看着他,“我只想确保你万无一失。”
“那你今晚就不该跟我走。”席则挑唇淡淡一笑,“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应粟,这下我和他,就真的是不死不休了。”席则漆黑的眼睛盯紧她,“你希望我们两人,谁能活下来?”
“……”应粟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咬了咬唇角,声音夹杂着无可奈何,“席则,如果我愿意一直陪你留在国外,你可以尽情地折磨我,把所有恨都报复到我一个人身上……你能不能,就此收手?”
“不能。”
“……”应粟眼帘黯淡地垂下去,她就知道席则没那么容易放下。
“我为什么要折磨你呢?”
应粟迟缓地抬眼,席则一把将她拽进怀里,低着头,脸颊贴上她的脸颊,贪恋地摩挲着,声调也不再冷硬,而是和以往一样带着隐隐的撒娇意味,“姐姐,我们换个方式重新开始吧。”
“……重新开始?”应粟声音透着浓浓的不敢置信。
他们之间,还能重新开始吗?
“我对你表白了很多次,但你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我,现在我问你最后一遍,”席则嘴唇贴近她耳廓,“应粟,愿不愿意当我女朋友?”
应粟心脏一震,她想了无数种他们再次相遇后的情景,也想过无数种他们的结局,唯独眼下这种她想都不敢想。
他们之间隔着的是人命,怎么可能还毫无芥蒂地在一起呢?
“你……是认真的吗?”
“从没这么认真过。”席则吻了吻她耳垂,低声说,“就当给我一场美梦吧,和我谈七日恋爱,忘掉所有不愉快,忘掉所有仇恨,在没人认识的国度,只有我们两个人。”
“好不好?”
原来是限时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