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悖论(195)
宗绍阁还想再说什么,应粟疲惫地闭了下眼,截断他,“宗叔,您先走吧,我想跟他单独待一会儿。”
“嗯。”宗绍阁不再多言,识相地离开了,把空间留给他们。
等人都走后,这方天地只剩他们两人了。
应粟终于可以和他好好告别了。
她缓缓蹲下身,拂去他墓碑上的樱花,然后注视着他照片上的眼睛,轻笑道:“你赢了。”
“我的确这辈子都不可能忘了你……”
“但我们扯平了。”应粟微微叹息一声,“我让你遗憾而终死不瞑目,你让我一生都无法心安。”
也许你我,注定是彼此命里的劫。
应粟摸了下他墓碑,眼神很柔和,“我以前很害怕你离开我,可当你真的在我面前闭上眼的那一刻,我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怕了。”
因为就像有句电影台词说的那样——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这样很好,我们都自由了。”
从今往后,他再也不会被病痛折磨,再也不会身不由已。
而她再也不会恐惧,再也不会挣扎退缩,再也不会绝望无助。
因为当一个人以最惨烈的方式失
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时,她就没什么挺不过去的了。
这世上不会再有风雨能击倒她。
“小叔叔,谢谢你教给我的人生最后一课。”应粟缓缓摩挲了下他照片上的眉眼,“往后的路,我会好好走下去的。”
“还有一句话,我始终没告诉你,”应粟沉默片刻,眼眶微微泛潮,“其实我……不后悔。”
“遇见你,爱上你,我都不后悔。”
无论他带给了她多少痛苦,无论他们之间横亘着多少伤痕。
他都是她的……初恋。
十二年啊……
应粟望着他年轻的容颜,不由又忆起了初遇他的光景。
那也是个早春,阳光灿烂,樱花飞舞,一只蓝蝴蝶翩然坠在她心间。
她曾以为,她的生命迎来了永恒的春天。
却不料花开花落终有时。
她的蓝蝴蝶,还是死在了春天里。
……
“傅斯礼,我们两清了。”
良久后,应粟站起身,抹干眼角的泪,将无名指上的戒指摘下来,放在他碑前。
“我就陪你到这里了。”
她只能做一日他的妻子。
因为他的时间已经静止了,她的人生还要继续向前。
也许傅斯礼的离开会带给她一生的潮湿,但绝不会永远困住她。
她的第二次人生,才刚刚开始。
-
“你真的决定去环游世界了?”
应粟将收拾好的行李都堆到客厅,然后从冰箱里拿出瓶可乐,递给周璨,笑着说:“这不是以前我们共同的梦想吗?”
“是,可——”
可经历了这么多的大起大落,生死离别,心境怎么可能还和当初一样呢?
“别可是了。”应粟说,“只要想出发,什么时候都不晚。”
“而且你不是一直想把我们酒吧扩张成全球连锁吗?我这次周游世界正好可以做做市场调研,了解一下异国的风土人情和客户群体,看看有没有适合我们品牌的市场。”
周璨喝了口可乐,妥协道:“你决定好的事情就去做吧。”
“而且出去散散心也挺好的。”
“嗯。”应粟也喝了口水,迟疑了几秒,偏头问道:“他……还好吗?”
“挺好的。”周璨愣了一秒,避开她视线,“他手上缝了几针,但恢复的不错,目前已经出院了。”
“他也是这周的飞机,去法国。”
应粟沉默了片刻,平静地点头,“嗯,没事就好。”
周璨问:“你临走前,不想跟他告别吗?”
应粟苍白地扯了下唇角,“我已经没脸再见他了。”
周璨拍了拍她肩膀,安慰道:“他不会怪你的。”
“但我过不去这个坎,我已经伤害他太多次了。”
应粟垂下头,无力地说:“他遇到我总没好事,还不如无声无息地永远消失在他面前。”
周璨张了张口,明显想再说什么,但最后又咽了回去,转口道:“如果有缘,你们还会再相见的。”
大概是真的有缘吧。
应粟和席则是同一天飞机。
她那日特意提早了一个小时去机场,办理完值机和行李托运后,她直接就去安检了,然后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候机厅里,戴上耳机,一边听着音乐一边望着窗外发呆。
大约半小时后,她察觉到一个人坐在了她旁边。
他什么话都没说,但应粟知道是谁。
她不由自主地攥紧掌心,好半晌才敢偏过头去看他,同时摘下耳机。
她视线先落在了他右手上,那里还缠着圈绷带,看不出伤势如何。
席则顺着她视线看过去,然后晃了晃右手,笑道:“已经没事了,别担心。”
应粟心脏一疼。
他永远都是这么无所谓的状态,好像受多少伤都没事。
于是,她也尽量维持住平静的语气,“以后会落下疤吗?”
席则不以为意:“男人留疤有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这样……我也能心安点。”
应粟没反应过来,“心安什么?”
席则望向她的右手掌心,眼神愧疚复杂,“我和你,也算有相同的疤了。”
应粟这才意识到,她蜷了蜷掌心,立刻道:“我受伤和你无关,别自责。”
“是我……亏欠你太多。”
“我们之间就别说欠不欠的了,早算不清了。”
应粟沉默地垂下眼睫,“席则,我真的不值得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为我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