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生夜(108)+番外
程知阙缓声说:“拿蛇拿七寸, 我这几年也没少帮他收拾烂摊子。”
杨自霖笑说:“倒也是,你当初在他身上可下足了功夫。世上哪来那么多兄弟情,尤其像你们这种半路成家的, 关系到底差一层。”
程知阙不置可否。
包厢拉门敞开着, 杨自霖瞟一眼走廊贴着的“禁止吸烟”标识,大喇喇地点了支烟,吸一口说:“这项目眼瞅着板上钉钉了, 我们还去上海么?”
程知阙说:“去还是得去, 走个过场。”
“那行,我到时提前跟朋友打个招呼,正好趁机过去聚一聚。”
杨自霖是程知阙发小, 和他一块在大院长大。七八岁正是贪玩的年纪,有次两人去水塘捉泥鳅,半截身子不小心陷进泥潭里,隔好几个小时才被巡逻的哨兵发现,把他们一同捞了出来。
虽然时隔多年没联系, 但也算是过命的交情, 缘分续起来毫不费力。
杨自霖突然想起什么,挤眉弄眼地笑说:“对了, 有件事儿。”
程知阙今天心情不错,无所谓应承他那些不着调的话, “什么事?”
“你还记不记得我那堂妹?”
“谁?”
“微雯,就是爱慕你挺多年那个——她现在不是在上海就职么?我家老爷子去年把她调去文化局镀金来着,聊这事的时候你也在场,忘了?”
“有点印象。”
杨自霖一拍大腿,怂恿道:“要不把她喊出来一起吃个饭?你也老大不小了,赶紧找个门当户对的把婚结了得了,管它爱不爱,先安稳下来再说。”
程知阙笑了声,“合着你准备把你堂妹往火坑里推?”
“怎么会?我费心促成一桩姻缘,这是在做好事,千古留名那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没兴趣。你不如把她介绍给别人,能省不少事。”
“不是,兄弟,我早就想问你了。”杨自霖笑着打岔,“你老实告诉我,你他妈不会是喜欢男人吧?一点荤腥都不沾的?”
程知阙懒得搭理他,呡一口温茶,抬眼往远看,凑巧瞧见眼熟的人。
十几米开外,付迦宜那男朋友坐在靠窗位置,对面坐着穿羊绒裙的棕发女生,两人有说有笑,女生摊开手,要他给她看手相。
程知阙淡淡瞥一眼,叫住正好路过的服务生,让人给那桌上一壶煮沸的普洱茶,再把他们的账单划过来,全部算他名下。
杨自霖顺他的目光看过去,掸了掸烟灰,“认识啊?”
程知阙说:“不算。提个醒而已。”
杨自霖更纳闷了,“哪个不懂事的小辈还需要你亲自提醒?”
程知阙没多言。
那晚书房门没阖严,付迦宜对沈铭玉说的那些话他不是没听到,就是因为听到了,胸口像被灌了铅条,不断往下坠,迟迟没能疏通。
他多少还是了解她,无论嘴硬或逞强起码有迹可循,可她真心说爱过,他反而无地自容。
近乡情怯,如今能为她做的,也不过是些举手之劳的小事。
包厢门被服务生拉上,隔绝了内外环境。
杨自霖没太在意这段插曲,继续聊工作上的事,“对了,我前段时间看中一支大学生创业团队,搞智能机器人研发的,我瞅着可行,想投。”
程知阙收回目光,说:“照你这种广撒网似的投法,不出三年,一定赔个底朝天。”
杨自霖虚心求教:“这方面你是行家,有什么高见没?让兄弟喝点汤也行啊。”
“有。医疗科技研发。新兴领域,可以着重看看。”
“行,回头我叫助理搞个市场调研出来。”
“别回头了,我这有现成的案例。”
“你自己怎么不投?”
程知阙睨他,似笑非笑,“我如果能出面,就不找你了。”
杨自霖笑了,连“啧”两声,打趣道:“怎么着?不会是历史遗留了哪段情债,现在想借机弥补人家姑娘,又不方便在人面前刷脸,只能搞迂回战术?”
程知阙没说话,微微挑起嘴角,有点像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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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住的那套房子被水淹了,没隔几天房东上门来找,付迦宜筋疲力尽地赔完礼,脑子里瞬间萌生出买房的想法。
之前是她过于傲气了,人终究得向现实妥协,靠自己不如靠家里,也能少走几十年弯路。
沈铭玉提议说,买房还要看楼盘盯装修,太麻烦了,不如我们直接搬进小叔在万柳的那套闲置房,多方便啊,离你单位也近。
付迦宜无奈地说,那还是继续住这吧,等工作不忙了再研究买房的事。
这段插曲就这么过去。
星期一,付迦宜提前半小时到院里,把例会上要讲的模型研发稿件打印出来,用订书机订成厚厚一沓,放到会议桌上。
梁思觉这两天有事请假,点名由她主持每周例会。
部门三十多号人,论年龄和资历如何都轮不到她,付迦宜有意推辞,不是认为自己胜任不了,只是觉得梁思觉的做法有违人情世故。她被他推上去的同时,也成了众矢之的。
但梁思觉坚持要这样做,知道他是好心,她没不知好歹,欣然答应了。
整整两个多小时,付迦宜坐在投影仪对面的幕布旁边,讲得口干舌燥,开完例会,喝掉大半杯水,又去了趟洗手间。
隔间外,两个同事站在洗手池边上,边补妆边闲聊,不顾忌讳,围绕她和梁思觉来回说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