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生夜(141)+番外
付迦宜找位置坐下,在一旁看叶禧量尺寸,问道:“不准备再玩一段时间了吗?”
叶禧说:“不了,玩来玩去也就那么回事——我约的那两家广告公司都是中法合资的外企,规模挺大的……机会难得,我不想错过。”
从小到大,叶禧一直没什么远大志向,得过且过,起初只想拼命活着,为了生存尝试做各种赚钱的兼职,一边上学一边养活自己。
这些年付迎昌给过她太多,卡里的余额多到一辈子都花不完,物质不缺了,总要换个目标,给自己找点事做——归根结底,她怕闲下来会想起他。
付迦宜表示理解,意有所指地说:“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叶禧无奈笑说:“我也觉得,好聚好散总比撕破脸强。不过说实在的,就算天塌下来,你大哥也不会和我撕破脸。他一直把我当不懂事的小孩子,只知道追着他到处跑。”
闹掰那晚,他们刚做过一次,结束后,付迎昌搂着她淡淡地说,我如今都有白头发了。
叶禧一顿,近距离观察他眼底的沧桑。他其实一点也不老,却有种无悲无喜的寡淡气韵。
彼此沉默了一会,叶禧听到他叫她回国,让她好好生活,别再守着他了。
自从知道她有回国的想法,付迎昌一直在做冷处理,既不留她也不放她走,叶禧第一次直观地听他盖棺定论。
这是他们聊过的最后一个话题。
后来付迎昌再没见她,单方面省略了告别的必要步骤,在她登机前,叫秘书送来一张国内的银行卡,保她以后衣食无忧。
那张卡叶禧没要,原封不动还了回去,之后毅然决然迈上飞机。
人跟人之间的缘分向来浅薄,到头了也就到头了,连分开前见最后一面都是奢侈。
回过神,叶禧说:“小宜,你不知道,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
付迦宜笑了笑,“羡慕我什么?”
“你有他的偏爱。”
付迦宜不确定“他”指的是付迎昌还是程知阙,也没多问,余光注意到沈铭玉打电话回来。
沈铭玉坐到她旁边,扭头问:“周怀净最近和你有联系吗?”
付迦宜说:“没,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是什么大事。”沈铭玉耸耸肩,“我大学室友刚给我打电话,说和他吵架了,她知道你们关系好,托我来问问你该怎么办。”
“以我对他的了解,如果不是原则问题,基本都能过去。”
沈铭玉无奈极了,拿手机回消息,边打字边说:“他俩要是和好了,必须请我吃顿大餐,不然传话筒白做了。”
付迦宜笑出声。
想着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趁叶禧试衣服的空档,沈铭玉拉着付迦宜去里间选布料,打算做两件仿中式旗袍的盘扣长裙。
沈铭玉拎起一件样衣,在她身前比划,“这件显身材,刚好突出事业线,简直不要太适合你。”
付迦宜扫了眼前襟的镂空设计,默默过滤掉这条裙子。
沈铭玉觉得可惜,趁她不注意,把裙子递给工作人员,示意对方按付迦宜的尺寸做这件。
四十分钟后,填完送货地址,三人就近去一家粤菜馆解决晚饭。
饭吃到一半,沈铭玉忽说:“对了小宜,前两天我回锦园,我太爷爷跟我问起过你。”
付迦宜夹菜的动作微微一顿,“问我吗?”
“放心,家里人还不知道你和我小叔的事。”沈铭玉说,“我太爷爷说,你一个人在北京不容易,身边也没什么亲人陪着,让我常带你回去吃饭——下周他老人家过生日,有场宴席,你要来吗?”
付迦宜原本不想去。
程知阙说去了也无妨,他出差回来先去锦园,正好能第一时间瞧见她。
她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了,倒不是因为程知阙的话,主要是念着除夕收到的那枚玉扳指——礼尚往来,这趟早晚要去。
今年并非沈仲云逢十的寿诞,加上最近一两年提倡节俭作风,也就没往大了置办。
付迦宜随沈铭玉赶到锦园时,程知阙还在回来的路上,约摸晌午能到。
登门访客不多不少,全是些举足轻重的,一群人坐在堂厅喝茶,气氛肃然。沈仲云讲话循循善诱,叫他们放开些,听起来很像首长下达指示,实际没一个能真正放开的。
沈铭玉担心她待得无聊,悄悄拉她去里面的偏厅,那边女眷多,气氛相对活跃不少。
和沈照清离婚多年的元配柳言秋今日也在,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太多,保养得当,雍容华贵,连嘴角凝起的笑意都像是精心设计过。
即便离了婚,这位仍算程知阙名义上的母亲,只是和众人提起他时,字里行间难免显得淡漠。
她稍微侧过身,同身旁中年女人闲聊,翡翠耳坠折出一道荧绿色光斑,映在有些松弛的皮肤上。
付迦宜只认真听了两句便没再往下听——话题俗也不俗,无非是给自家儿女相亲,在这种场合聊起小辈间的因缘际会再合适不过,大有一锤定音的意思。
正式开餐前,程知阙踩点到了,先去见了沈仲云和沈照清,片刻才得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