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生夜(23)+番外
“既是如此,我当时的决定倒恰好成全了你。”
“您的决定什么时候错过呢。”
这话隐隐凉柔,付晟华不温不火地睨她一眼,没太多计较,又简单过问两句日常,徐徐开口:“你先回吧,我跟程老师说几句。”
付迦宜没真回去,在院外的白色墙根底下等程知阙,时不时抬头看远处的玻璃亭和圆顶拱门,透过落地窗,瞧见他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茶,面色如常,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等到最后耐性尽失,她索性蹲在那儿,捡起地上的鹅卵石,慢慢堆成一摞,用它们来打发时间。
不到半小时,程知阙出了主院,刚好看到她少有的孩子气的一面。
她身上穿一条跟脚踝平齐的丝绒白裙,衣摆碰到地面,沾了灰尘,长发遮住小半张脸,微抿着唇瓣,不难看出心情好坏。
也是在这一刻,无端生了想哄她高兴的心思。
程知阙缓步到她面前,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颗果汁软糖,搁到鹅卵石子上面。
头顶光影被遮住,付迦宜睫毛颤动两下,什么都没说,将拆掉包装的软糖塞进嘴里,橙子口味在口腔里蔓延,甜而不腻。
好一会,付迦宜扶住墙面,缓慢起身,蹲太久的缘故,双腿早没了知觉,针扎的酥麻感一阵胜过一阵,险些摔倒,及时被他搀住。
隔一道薄薄的裙子面料,程知阙攥住她手臂,没使太多力气,却有十足的禁锢感。
付迦宜有些心悸,理了理思绪,正想出声打破这种飘忽不定的氛围。
程知阙先她一步开口,没由来地浅声评价一句:“晚上在咖啡店门口看到的那人,不太适合你。”
夜风惊扰,付迦宜听见自己问:“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人适合我?”
“你想听到什么回答。”
“我想听,你就一定会说吗?”
程知阙笑了声,“刚刚还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确定要在人多眼杂的地方跟我讨论这个?”
第12章
脑中给出的第一信号是适可而止,但付迦宜还是做了不够恰当的另一个选择。
她弯了弯眉梢,跟着笑起来,看似天真地追问:“不可以在这讨论吗?”
程知阙松开她,从她手里拿过橙色的玻璃糖纸,摊在掌心把玩,“如果单论可不可以,我比你更无所谓些。”
浅显易懂的一句话,付迦宜很容易听明白。
对他来说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是她生活了十九年的家,闲言碎语影响不到外人,过满则溢,到头来只会反噬给她自己。
通常她走一步,程知阙会替她料到往后几步如履平地的捷径。
付迦宜已经习惯了这种半依赖半预警的相处模式,但多少觉得他今天这份体贴来得莫名,比如刚刚那颗果汁软糖,和他紧随其后的温馨提醒。
像在用这些方式安抚她的心情。
付迦宜低喃:“如果没记错,是你先开始聊这个的。”
程知阙说:“我去接你那会,你突然欲言又止,当时是想跟我说什么?”
付迦宜不语,心口慢跳了一下,有种被一眼看穿的赧然。
或许,因为知道她想听到他对咖啡店事件的反馈,程知阙才主动提起这话题,同时也无声无息阻隔了一聊到底的暧昧发展趋势。
付迦宜突然有点无力,像抓住一根从指缝间溜走的芦苇,虚无淌水过。
她的主动权是他给的,实际偏被动,举止和言行似乎都在彰显直白,被掌控全局还不自知。
可能不愿看到自己就此落了下风,付迦宜无意继续周旋,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有些话讲出来,是客观评价还是存了私心,这明明是两码事。”
程知阙低头瞧她柔软的发顶,哄道:“不如这样好不好?下次你给我备一份考前大纲,我按照它来答卷。标准答案总归不会混淆视听。”
这段对话不了了之,越想界限分明,反而越会模棱两可。
付迦宜其实没那么较真,尤其是劲头将过,并不执着于在这次你来我往的交涉中寻找明确结果。
很多事说不清道不明,根本没那么容易得到让人完全满意的标准答案。
不过有一点她能确定——他果真是在安抚她的坏心情。
付迦宜的住处离主院不算太远,步行大概七八分钟。
别院对面有栋闲置的两层小楼,付晟华已经提前叫保洁人员清扫出来,给程知阙暂住。
回去路上,付迦宜平复得差不多了,平静地说:“我爸爸好像对你很客气,之前没有哪任家教能让他这么做。”
程知阙说:“在他眼里,我跟那些人不同。”
“是浅显意义上的不同吗?比如教学质量?”
“是因为你对我的接受程度。”
付迦宜没想到是这个原因,略微晃了下神,“我在他那应该没这么大的面子。”
程知阙闷声轻笑,“你是高估了我,还是低估了你自己。”
“之前好像没和你说过……我和家里人的关系不如表面和谐,很多时候是在勉强维持一种体面。”
“能看出来。”
付迦宜沉默几秒,对他说:“如果换作别人,会主动劝我迎合长辈。毕竟无论家人做什么,于情于理都是为我好。”
程知阙说:“冷暖自知。别被任何人的主观想法影响,其中也包括我的。”
跟程知阙分开后,付迦宜回到自己房间。
叶禧这时候发来一条分享日常的短信,说自己在杂货店看中一瓶手工香水,价格公道,味道闻起来还很特别,等明天带回来一起试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