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生夜(45)+番外
付迦宜手里捏着喝掉三分之一的矿泉水瓶,放眼去看外面被拉长的那道身影,不确定地喊了声:“程知阙?”
门帘被掀开,程知阙走进来,“还没睡?”
“嗯……认床的毛病又犯了。”付迦宜说,“你呢,为什么还没睡?”
“睡不着,出来抽根烟。”
付迦宜放下水瓶,脱掉鞋子躺回去,轻拍两下棉麻质地的灰色床单,“等会再走,好吗?”
程知阙顺着她的意愿坐在床边,“只安静在这陪着,足够么。”
“嗯?”
“需不需要再提供一项哄睡服务。”
付迦宜听懂了,不由笑出声,“那我岂不是有点得寸进尺了。”
程知阙没再逗她,将她一头长发捋顺,“安心睡吧。”
付迦宜阖上眼,没过几分钟又重新睁开,不由自主地往身侧看。
程知阙逆光坐在那,不辨喜怒,修长手指把玩白色烟盒,皮肤素白,眼窝的位置淡淡乌青。
夜深人静更容易映照真实,此刻的他看似离她很近,触手可碰,整个人却有种拒人千里的疏离。
这种疏离不是针对她,似乎是性格底色引申出的一种结果论。
她好像从未有过真正看透眼前这个男人的时候。
她盯得直白,很难不被察觉,程知阙抬了抬眼,“怎么了?”
付迦宜没由来地问:“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容易多愁善感?”
“多少有点。”
“那你为什么还喜欢我?”
“多愁善感不是不好的品质,这两者之间也没任何冲突。”程知阙缓声说,“至于喜欢你的原因,我没刻意分析过,如果你想知道,我尽量试着知无不言,好不好?”
不乏宠溺的口吻,他在她面前已经足够坦诚。
付迦宜到底不舍得让他做不擅长的事——尝试毫无保留地跟别人分析自己的喜好,摇了摇头说:“算了……我也不是特别好奇。”
程知阙轻笑,“比起多愁善感,心软才该避讳。”
“我现在只对你这样。”
“迦迦,我不是什么好人。”
付迦宜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说:“可你也没有特别坏。”
庄宁的事、伦古的事,还有这段时间两人亲密无间的相处,每桩每件都有程知阙的参与和帮助,这样的人又能坏到哪里去,她捉摸不定,索性直白向他举例。
程知阙说:“有时候出手相助是提升交情的一种捷径。人注定处在关系网中,可以不想,但不能不需要交友。”
付迦宜手脚发凉,举一反三:“所以,我也是你的不想吗?不过因为需要才选择成全一段关系,是这样吗?”
“对我来说,你是例外。”程知阙握住她的手,将自己体温渡过去,温和补充一句,“从其他角度来讲,你改变了我的不想。”
相较于男人,女人终究是感性群体,“例外”两个字举足轻重,太容易因它沦陷。
付迦宜缩在被子里,感觉身体在慢慢回暖,她没再多言,重新闭眼,安心酝酿睡意。
纯粹理性和绝对感性的两个人磨合起来,究竟能得出什么样的结果?
是殊途同归,还是各奔东西。
她不得而知,也想不出标准答案。
-
跟庄宁和伦古分开,付迦宜随程知阙往回赶。
突然间不用早起晚睡地复习课本知识,空余时间增多,她基本在练琴中度过,偶尔到安维尔家中给植物浇水施肥,渐渐得出了一套不够成熟的养护心得。
付迦宜其实对培育花花草草没什么经验,耐心也不够,隔三岔五联系安维尔,向他请教一二。
安维尔平时忙独奏会的事,凌晨以后勉强挤出一点时间回复她,每次都是长篇大论。
知道安维尔平时太忙,付迦宜不好意思再添麻烦,将目标转移到朱阿姨身上,趁早餐后,带纸笔到花房寻人。
正低头记着笔记,余光注意到程知阙从外面跑步回来。
她抬起头,和他对视数秒,看着他径直进门,回卧室冲澡。
付迦宜没想太多,从朱阿姨那取完经,直接去了隔壁,在那边待了一个多小时。
回到住处,在客厅歇了会,到楼上的影厅寻程知阙。
荧幕在放一部黑白电影,她没看过,对演员也陌生,叫不出他们的真实姓名。
程知阙翘腿坐在第一排的真皮沙发上,稍微侧着身子,指间夹烟,没吸,只任其随意燃尽。
付迦宜走过去,坐在沙发另一端。
他身上有洗澡后的薄荷香气,跟她常用的那款沐浴露是同一牌子的不同系列。
程知阙率先出声:“回来了?”
付迦宜轻“嗯”一声,解释说:“他家花园的玻璃顶好像出了点裂纹,我晚点找个时间请维修师傅上门瞧瞧,看看问题出在哪。”
程知阙笑说:“你倒是上心。”
“毕竟是答应过的事,总要做得妥帖些,才能不负所托。”
一时无言,付迦宜扭头看程知阙。
影厅没开灯,全靠投影仪散出的微弱光芒照明,荧幕忽亮忽暗,照在他脸上,瞧不出眼神变化。
周遭晦暝,烟蒂的橘色光点尤其明显,向上飘着白雾。
付迦宜突发奇想,对他说:“程知阙,你教我抽烟吧。”
烟雾缭绕间,程知阙不疾不徐地回:“学点好。”
“可我想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