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生夜(59)+番外
她瘫在那一动不动,好一会才平复下来。
见她准备得差不多了,程知阙倾身向前,摸黑去翻立在墙边的矮柜。
视野处在无灯盲区,付迦宜睫毛颤动几下,干脆闭上眼,听到塑料包装被撕开的窸窣声响。
程知阙握住她脚踝,将她一把拉过来。
腹部突然传来一阵钝痛,付迦宜猛地睁眼,蹙起眉,有气无力地出声阻止,叫他等等。
程知阙正处在箭在弦上的状态,目光偏深,耐着性子笑问:“又怎么了?”
付迦宜说:“……有点不对。”
程知阙眼里有平静,也有势在必得的邪念,他没搭腔,掰正她的腰身要继续,探路的手指觉出异样,点开台灯,看到指腹有一小块稀释的红。
付迦宜也看到了,觉得赧然,率先移开视线,扯过被子将自己裹住。
戏剧转眼变成荒诞的闹剧,程知阙简单擦了下手,抱她去洗手间清理,主卧床单沾到两滴,没法再住人,便直接歇在了隔壁次卧。
将人安顿好,程知阙坐在床边,“肚子疼不疼?”
付迦宜嗓音有点哑,“也还好,没到吃止痛药的程度——你还好吗?”
知道她指的是哪方面,程知阙缓声作答:“没什么好不好,你身体最重要。”
付迦宜没说话,偏了下头,枕在他手心,姿态有点像撒娇。
就这样待了会,程知阙抚了抚她略微泛肿的眼皮,低声说:“困了就睡吧。”
付迦宜问:“你不睡吗?”
“我去冲个澡。”
“晚上不是已经洗过了?”
程知阙要笑不笑地瞥她一眼,“你觉得呢。”
付迦宜这才反应过来,扯唇一笑,“那我先睡了,提前跟你说晚安。”
四十分钟左右,程知阙冲过澡,带着烟盒和打火机到阳台,就着凉风点了支烟,等心底那股燥意压下去后,拿出手机,给徐淼回电。
晚上那会,徐淼打电话过来,跟他说起扶舟会馆近期的动向。
这事说来话长,程知阙不打算让付迦宜多等,草草聊完几句便挂了电话,眼下才有时间详谈。
接通后,徐淼笑着调侃一句:“把你那小女朋友哄睡着了?”
程知阙轻掸烟灰,没接这话茬,笑了声,“能说正事?”
“好好好,那就先说正事——我下午刚回巴黎,直接去了趟图书馆,把近十年跟扶舟会馆有关的报道全摘出来了,晚点发你邮箱。”
“有什么发现吗?”
“跟你预测得一样,明面上滴水不漏,没什么可查之处,可能还是得一字不落地细看。”
徐淼近期才知道程知阙的具体计划是什么,作为至交好友自是没有不出手相助的道理,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
可话说回来,他总觉得这计划实行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徐淼又说:“97年铁道自动化改革,当时下岗的那批工人有不少是华人,基本都拿到了扶舟会馆发放的分批补贴。成百上千号人里,至今没有一个人愿意出面控诉被内部人员私吞补贴这事。你想究其源头找证据钓大鱼,要查起来还真不容易。”
程知阙说:“我知道。”
徐淼问:“你在马赛这段时间都查到什么了?”
程知阙说:“查到的都是些细枝末节的信息,需要更多实质性证据把它们串联起来。”
徐淼了然:“所以你才让我去翻旧报纸,看看能不能发现一点眉目?”
程知阙没否认。
扶舟会馆在马赛单独设了处分馆,最近几个月,抛开上课时间,程知阙偶尔会到那边一趟。
从付晟华那得来的高阶职位挂名这一虚职起到了作用,可以直接进到资料库调基础档案,想获取信息并非难事。
花时间和精力将信息碎片拼到一起,他大概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年程闻书下岗后,出于身体原因,很长一段时间没找到正经工作,除了靠做一些零活维持日常开销,还靠扶舟会馆定期发放的补贴治病买药。
补贴数目不大,但处在当时那境遇,是实打实的救命钱。
程知阙在巴黎上学那几年,忙于课业和项目,一年到头只回勃艮第一次,直到04年年初才发现程闻书的病情有加重的趋势,已经有将近两年的时间没去医院复查过。
程知阙问其原因,程闻书没说别的,只说补贴早就中断了,他时不时寄到家里的那些钱被她拿去做投资,这两年市场不景气,赔了个底朝天,又不敢告诉他,原想缓一缓再复查,没想到把自己的身体给拖垮了,再想治已经来不及。
与其垂死挣扎,不如直接放弃治疗,她不能拖累儿子。
这些话有待考究,直到近期才追根溯源。
补贴停了不假,投资亏了也不假,但这二者都和扶舟会馆有直接关系。
程闻书当时受人蛊惑,背着他签过一份协议,将补贴转化成终身保险,再往里填一定数目的钱,放进华人基金会的资金池,对方许诺到时会以数十倍返还。
返还是变相回收补贴的一套说辞,东窗事发后,当年涉事的那些工作人员全部成了挡箭牌,以侵吞公款为由被一一起诉,背后那条大鱼至今没浮出水面。
他胃口一向很大,尤其这事涉及到程闻书,不是随便几条小鱼小虾就能糊弄过去的。
回过神,程知阙心烦意乱,将燃着的烟碾灭,听到徐淼说:“扶舟会馆最近不是在裁人吗?裁员名单你弄到手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