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生夜(98)+番外
饭局快结束时,其他同事要去买单,付迦宜顶替了他的任务,借口出去醒酒。
堂厅宽敞,古香古色,收银台衔接抄手游廊,周围站了不少人,等着排队结账。
付迦宜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黑笔,签完字,等发票开出来的空隙,注意到梁思觉走过来,手里拿一瓶矿泉水和刚买回来的解酒药。
梁思觉帮忙拧开瓶盖,递给她,笑说:“今晚辛苦了。”
付迦宜开玩笑:“不辛苦,领导满意就好。”
梁思觉看似不经意地提起:“对了,你等等怎么回去?”
“打车。”
“我叫了代驾,一会送你回去吧。”
“我们好像不太顺路?”
“没关系,不顺路也要好好送功臣回家。”
付迦宜笑出一声。
简单聊几句,梁思觉去洗手间,付迦宜将发票塞进包里,原路返回包厢。
没等迈出几步,脚步忽然顿住。
游廊尽头立一扇素锦折叠屏风,程知阙站在那抽烟,整个人隐匿在光晕中,身影映进屏风绸面,像一副定格的黑白水墨画。
付迦宜有些意外他还在这。
一个多小时前伦古就说要去提车,按理来讲他们早该走了。
她想不通,但也不至于自恋到以为他专门在等自己。
四下无人,见她出现,程知阙稍稍抬眼,那眼神像在等她过来。
许是喝了酒,脑子不够清醒,她凭直觉鬼使神差走过去,风过穿堂,一股独属于他的气息飘向这边。
气味这东西像是一种时间载体,过往那么多日夜,她不是时刻都能想起和他有关的点滴,可只要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连同神经也变得敏感不少,一下子紧绷起来。
程知阙主动挑起话题:“来这聚餐?”
付迦宜点点头,“嗯……刚吃完,准备走了。”顿一下,她一时没想太多,画蛇添足地补充,“你呢,不是早就吃完了吗?怎么还在这?”
程知阙盯着她看,无端笑了,“你觉得是为什么?”
他把问题反抛给她,没有任何迂回。
付迦宜后知后觉,故作平静地说:“我不知道,也不是很好奇。”
程知阙没追问,眼神有不易察觉的波澜。
气氛有回温的趋势,不像上次那样一板一眼。
程知阙掐掉只抽了两口的烟,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颗水果糖,拆开包装,塞进嘴里。
塑料糖纸被捏在指间,发出把玩的清脆沙响,打破了蔓延其中的寂静。
冷风钻进领口,付迦宜双手抱臂,稍微侧过身,用背部抵挡严寒。
想走的话刚到嘴边,听见他问:“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她想了想说:“挺好的,没什么特别不顺心的事。”
说完,她仰头看他,把问题原封不动还了回去:“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还好吗?”
程知阙没多言,只说:“一般。不温不火。”
她低头扫一眼他价值不菲的腕表。
程知阙大概猜到她的想法,低笑:“好跟不好由什么来定义?如果按物质需求,那我确实过得还不错。”
被风一吹,付迦宜头脑清醒了点,没顺着他的话往下聊。
如果不按物质需求,按情感需求吗?他说一般,又是什么意思?
她不愿纠结,囫囵地说:“你过得好不好,其实已经跟我没关系了。”
程知阙淡笑着看她,“是么。”
“不是吗?”情绪涌上来,她忍不住酒后吐真言,“我们俩连联系方式都没有,和陌生人有什么区别呢。我一定要关心你的动向才行吗?”
程知阙不急开口,目光锁住她,打量意味明显。
她褪去了学生气的青涩,盛装出席,一头长发染成茶棕,唇色涂饱满的复古红,流苏耳坠垂到锁骨,一字肩红裙,皮肤白得发光。
程知阙就这样瞧着她,忽向前半步,意味不明:“为什么来北京?”
他动作来得突然,付迦宜下意识往后退,背部贴住屏风,隔一件厚实的獭兔毛外套,仍觉得有些凉。
他只迈出半步,没有再靠近的打算,两人中间依旧隔一段相对安全的社交距离。
他明明没做什么出格举动,她反倒先炸了毛,退无可退,像惊弓之鸟。
程知阙好笑地问:“躲什么?既然我对你来说和陌生人没区别,那还能吃了你不成。”
付迦宜脑子一片空白,没搭腔,借着醉意回答他上一个问题:“总不是因为你才来的北京。”
这是笃定的赌气话,但也是粉饰太平的实话。
气氛倏然僵滞,谁也没讲话。
穿深色唐装的中年男人在这时朝他们走过来,手里盘两个古玩核桃,看向程知阙,抱歉一笑:“知阙,对不住啊,突然有点急事要处理,叫你久等了。”
程知阙视线从付迦宜身上移开,微微颔首,喊对方“华叔”。
这人是沈照清至交,也是餐馆老板,听说程知阙和朋友晚上到这吃饭,提前派人过来知会一声,叫他晚些再走,说有几句话要同他讲。
到底是长辈,程知阙自然会给出三分薄面,比平常多些耐心。
今晚遇到付迦宜是意外,在包厢里匆匆一瞥,离远又瞧见她站在收银台前,对着其他男人巧笑嫣然。
一次两次都是意外,有些旧大概注定要叙。
餐馆老板不着痕迹看了眼一旁的付迦宜,简单交代两句,径自进了不远处的私人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