谬果[破镜重圆](61)+番外
“实验室有点事情需要处理,”昏幽光线将陈妄书五官勾勒得愈发立体,神色却看不真切,他将手中拎着的塑料袋递过来,“韩姨做了些早餐,让我顺路带来。”
对面的内科大楼静静沉睡着,只零星几间病房亮着灯。
虽说是顺路带来早餐,但恰巧都是她爱吃的。
池雪接过温热的包装盒,眼睫扑闪扑闪。
她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发现异常,又无从确定他今天这番举动到底意味着什么,心情跌宕升腾。
陈妄书视线拂过她被风吹红的鼻尖,小脸,单薄的白大褂,眸光闪动,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进去吧,外面风大。”
池雪不知为何,突然被一股浓重的失落感包裹。她冲动地想把东西还给他,又觉得毫无道理,咬着唇转头就走,出门时轻快的步伐变得疲惫无力。
刚推开急诊科大门,她跟伸着懒腰的袁贞贞撞了个正着,怕她发现什么,连忙上前揽住对方手臂,“走走走,我带了些好吃的,趁热吃点。”
陈妄书送来的早餐分量充足,池雪分给科里的老师后,又拿出一些送到了观察室。
那位阿姨听到动静胆怯地缩在床头,听她重复了几遍后才迅速抢过东西,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
快交班时,祝老师接了个电话,如释重负地跟同事说,“总算找到家属了,她身上那股腐臭味熏得我头疼,你们俩去把她领到走廊椅子上,然后把观察室也打扫一下。”
袁贞贞吃人嘴短,提议分工,包揽下打扫的重任,池雪则帮那位阿姨把随身东西都收拾好,等候家人来领。
不一会儿,导诊台的护士引来一个干瘦的老头,三白眼川字纹,走路一瘸一拐。
一直安静坐在走廊中的女人看到他,突然浑身发颤,尖锐嚎叫起来。
池雪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安慰她,“阿姨,您怎么了?不要害怕。”
老头却恨恨地骂道:“臭婆娘,还不给我滚过来,赔钱的玩意!”
女人听到他的声音,叫声愈发变本加厉,老头气急败坏地上前拽她,两人拉扯起来。
“哎,你们干什么呢!”
“不能打人,快拉住他!”
“叫保安来!”
走廊里霎时乱作一团。
被扇了几下的女人不知嘟哝句什么,从蛇皮袋中摸出根短柄铁锹乱挥舞砸将起来。
咻咻风声里携来冰冷的铁锈气息。
保安费劲夺下,却没抓稳,利器改变轨道袭向另一个方位。
池雪瞳孔一缩,躲闪不及,下意识抬手去挡。
千钧一发之际,她被一股力道拽向清冽温暖的存在。
紧接着,视野中滑落一片鲜红。
“幸亏没伤到骨头和神经,最近注意伤口不要碰水,消炎药回你们科自己开吧,我就不下医嘱了。”
“好,谢谢。”
门外还乱糟糟一片,医生交待完注意事项,摘掉橡胶手套扔进垃圾桶中,起身离开了缝合室。
陈妄书挪动左手,去拉卷折到右臂的衣袖,他掌骨处被利器削掉一块肉,清创缝合后又打了破伤风,现在掌背还凝着干涸的血迹,状况堪称惨烈。
身旁拂过轻浅香气,身旁的姑娘安静俯身,接替他的动作,小心翼翼把他把卫衣袖管捋平,又系好白大褂的袖扣。
他视线追随她的动作,停顿须臾,“只缝了两针而已,没事的。”
“怎么可能没事,”池雪看着他贴上透明敷料的手,血肉模糊的画面再次浮现,不久前的郁结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她眼眶酸胀起来,“你刚才连麻药都没打,不疼吗?都怪我......”
她潋滟明媚的眼尾微翘,清透黑眸中蔓延起蒙蒙水雾,像晨曦下破碎的海潮,好看得要命。
陈妄书眼神晦暗下来,“不是你的错,只是个意外。”
她湿漉漉的睫毛像带着勾子,拨动他心脏处最柔软的神经,牵起胸口一抽一抽的隐痛。
但只要想到她是因为自己流眼泪,又随之而起缠绵的鼓噪和冲动。
来势汹汹,欲难将息。
可是时机不对。
地点不合适。
身份不够名正言顺。
“麻药生效慢,缝合伤口小的情况下,这样效率更高。”陈妄书压着眼睫,以毫无波澜的语气说着,但他知道,自己并不像表面这样平静。
这样的说法自然无法安慰到她,看着那双泫然含泪的眼眸,他语气不觉又放柔几分,“但我保证,现在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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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雪下班后实在睡不着,闭上眼睛总会不自觉想起陈妄书受伤的手。
她爬起来做了几支绒花,熬到下午在楼下解决掉晚餐,又闲逛了一会儿,估摸着他已经下班,才绕路拐去陈家。
她知道作为医生他比自己更有经验,但仍放心不下,必须要亲自再看过才行。
斜阳熏草,高大的鹅掌楸被秋意洗染,拥在枝头的绿枝浸上半面橙黄,只等一阵寒潮,便能簌簌归落大地。
白色洋房前停着一辆陌生的烟紫色mini,纤尘不染的挡风镜中映出秋日傍晚油画般的图景,以及池雪蓦然停住的身影。
她视线穿过不再繁盛的茉莉绿藤,在院内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洛桐和科室中素面朝天的打扮不同,穿着浅卡其的套装裙外搭米白色风衣,卷发披肩,眉眼精心描绘过,更显温雅。
陈妄书站在她对面,没受伤的手中握着贝果的牵引绳。
两人的距离不远不近,对话被微风吹散,隐隐飘来些只言片语。
“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我的心意你早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