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襄墨走进她的房间，说：“既然都睡不着，那我们聊聊天？”
梁瑾妍关上门，盘腿坐到床上，问他：“聊什么？”
“随便聊聊，”秦襄墨顿了顿，问道，“我能坐这儿吗？”
他指指她旁边的床沿。
梁瑾妍大方道：“坐吧。”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各自搜肠刮肚想话题，其实想说的话都很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法坦然说出口。
“小时候……准确说是初中的时候，”梁瑾妍出声，“看过一些青春迷茫鸡汤书，大概是这种类型，书里写，所谓成年人，就是不会轻易被别人看到眼泪，还有在某些时刻欲言又止。我当时不以为然，我不觉得哭是一件丢脸的事，人人都会哭，哭哭怎么了？也不喜欢什么欲言又止，说得很高级，但想说的话不敢说，其实只是懦弱罢了。”
她停顿一下。
秦襄墨问：“后来呢？”
“后来……”梁瑾妍说，“长大以后，还是体会到了那种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掉眼泪所以咬牙强忍住，还有……很多话想说却说不出的感觉。前者呢，是因为，虽然人人都会哭，但社会看待一个初中生哭，和一个成年人哭，是完全不一样的目光，那也不是简简单单丢脸的问题，而是……你的专业、实力、威信都可能会因此受到质疑。”
随之而来的，可能是更复杂的人际关系，流言蜚语。
秦襄墨点点头，很认同这一点。
梁瑾妍说：“至于欲言又止，其实也是因为和很多人很多事的关系复杂又微妙，所以很难开口。”
秦襄墨注视着她，微笑着说：“也许有时就差一点点勇气。”
梁瑾妍偏过头看他，也笑：“那是什么给了你勇气，让你跟我……告白了？”
“我发现你真的允许我吻你的那一瞬间。”
“嗯？”
“你写的拍摄剧本流程里，有亲吻的部分，但是直到真正的那一刻到来时，我才确认，原来你真的允许它发生。”
“只是为了拍视频而已……”
“但是我不相信换了任何人你都可以接受这样的拍摄。”秦襄墨笃定道。
梁瑾妍沉默。
她没反驳。
秦襄墨意识到这一点，心跳加快。
两人四目相对，像是有某种吸引力，从她漆黑的瞳子里延伸出来，拽得秦襄墨缓缓朝她靠近。
正是值得一个吻的好氛围。
在他即将闭上眼睛亲下去之前，梁瑾妍忽然伸出手指，抵住了他的肩膀。
她脸色严肃：“等等。”
秦襄墨：“怎么了？”
梁瑾妍问：“你在害怕什么？”
秦襄墨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梁瑾妍之所以会被吓到，除了电影的血腥刺激画面之外，还在于电影的主题，竖锯策划这样的生死游戏，旨在让那些犯过错误、虚度光阴的人意识到生命的可贵，梁瑾妍共情能力大发散，想到自己欺骗粉丝、欺骗同学、甚至欺骗爸妈……就为了做这种很难说有什么营养的短视频赚钱还房贷，感觉真的很可能因此被抓起来……再想想电影里折磨人的那些血腥手段，越想越恐怖，自然睡不着。
秦襄墨呢？
他是不是也犯过什么错，心虚才害怕。
梁瑾妍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后，秦襄墨哑然失笑：“你的思维还真……挺发散。我没想那么多，也没那么被吓到，不是睡不着，是没想睡。”
“为什么不想睡？”梁瑾妍一脸怀疑。
“我睡着了，你发信息，就没人回了，”秦襄墨笑眯眯地说，“你不就更害怕了？”
梁瑾妍大声道：“我才没有！”
“是么。”秦襄墨靠近她，气息拂在她脸颊。
梁瑾妍向后躲，他继续追，就这样，她越躲越下，最终整个人倒下，后脑勺陷进柔软的枕头里。
他随之侧卧在她旁边。
秦襄墨看着她熬夜熬得有些泛红的眼睛，笑着摸摸她的头发，说：“睡觉吧，我在这里陪你。”
梁瑾妍闭上眼睛，感受有个人在她身边，和独自在卧室，确实不同。
思绪被旁边鲜明存在的秦襄墨占据，就没有多余的份额去胡思乱想恐怖电影照进现实该怎么办了。
她小声说：“那，关灯吧。”
“好。”
黑暗降临。
过了一小会儿，梁瑾妍又小声说：“你……给我一只手。”
秦襄墨默不作声地递过去一只胳膊。
他没出声，导致她对那只递过来的手臂有些犹疑：“秦襄墨？”
“是我，”他的语调带了笑意，“想确认可以随时喊我。”
她没有再确认。
抓着他的手，很快就睡着了。
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秦襄墨也渐渐抵不住困意，沉沉进入梦乡。
*
梁瑾妍房间的遮光窗帘很厚实，天亮传入的第一个讯息不是光线，而是鸟鸣。
她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一翻身，撞进某人怀里。
顿时彻底醒了。
身体微微僵硬，耳边是他分明的呼吸，还有近在咫尺的体温。
过了几秒钟，梁瑾妍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暗暗感到丢脸。
要不趁秦襄墨没醒，她赶紧起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然而还没等她行动，一只手就搭到了她腰上。
梁瑾妍：“……”
他醒了还是没醒？
闭着眼睛看不见，但能感觉到，现在应该是个面对面的姿势。如果他醒着，她睁眼他不是不是能看到？那多尴尬啊。
要不装作自己没醒吧。
装着装着，梁瑾妍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