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很多孩子陷入了一种执念,就是不停地向父母证明自己是可爱的,是有用的。但是父母的爱跟别的东西不一样,你出生时没得到,你这辈子都不会得到。”
“你的哥哥弟弟需要努力才能得到这些吗?不,他们生来就拥有。你即便用尽全部力量,贡献出自己的血肉也不会得到父母的重视,你只会让他们越来越贪婪。
所以,放下执念吧,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再想想‘夸’字怎么写?拆开一看,上面是大,下面是亏。意思是你想得到别人的夸奖就有可能吃大亏。我听到的都是大家夸奖你孝顺,但是,只有你自己知道你吃了大亏,你明明挣几十块的工资却连个擦脸油都买不起,你觉得这正常吗?你知道我们这类人的父母跟旧社会的地主阶级有什么不一样吗?”
“大家都知道地主是剥削阶级,你可以明着恨地主反抗地主;但父母的剥削是隐蔽的,是被默许的,他们站在道义的高处,你敢反抗,周围的人就会帮着他们讨伐你。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他们当不上地主,但都能当上父母,他们一般都有姐妹,我们不献出自己的血肉,他们就少了一道大菜。”
梅小玲受到了深深的震撼,竟然是这样吗?她爸妈像地主,那她是长工?她弟弟是地主家的少爷?
像,真的像。她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却落得两手空空。
她下了班还要洗衣做饭,她弟弟什么也不用干。
爸妈说他们最疼她,可是她感觉不到。
她有苦说不出,爸妈骂她不知足。
……
梅小玲定定地看着宋知南,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末了,宋知南再送梅小玲一句名言:“有个姓宋的作家曾经说过,对你好的才是亲人,吸你血的都叫敌人。心软得病,心硬好命。不光要听其言,还要观其行,看他们的行为,你就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德性。”
梅小玲没有原地顿悟,但她思考了很多很多。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一直笼罩在父母脸上的那层温情脉脉的面纱被宋知南轻轻地掀开了一角。
梅小玲有些语无伦次:“谢谢,谢谢你,让我明白了很多……我应该早来的,你以前跟我一样,你能变成今天这样,那我也可以的对吧?”
梅小玲还有一层震撼就是,宋知南以前跟自己一样沉默寡言,她们连玩游戏都是当别人的观众。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现在的宋知南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光芒。所以,人是可以改变的。
宋知南笑着鼓励道:“你当然也可以。”
梅小玲精神恍惚地走出了妇联办公室。
她一走,何黛就忍不住说道:“这个小玲我也听说过,她太可怜了。你看她的脸都皴了,她的衣裳也挺破的。一个月挣几十块的工资,你说何至于此?她爸妈真是过分。你说她会反抗她爸妈,争取自己的利益吗?”
宋知南摇头:“不确定,她既然来找咱们,说明她是有这个想法的,她若是一点反抗的心思都没有,就不会来了。”
不过,梅小玲的反抗注定是艰难曲折的,她的父母一定会疯狂反扑打压的,周围的人还都站在她父母那边。现在这种社会环境,你也没法远走高飞。
不管有没有用,只要对方来问,宋知南一定会给出办法。这是她的工作职责。
梅小玲之后,王怀安和田容的连载又有了新的进展。
这次是王怀安自己来的。
他一进来就怒气冲冲地质问宋知南:“宋干事,你干的到底叫什么事?田容跟你聊完之后天天跟我顶嘴,我说一句她顶十句。你到底教了她什么?”
宋知南笑着说:“我什么也没教,我只是让她向你学习,你怎样她就怎样。”
王怀安压着怒火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宋知南面带惊讶:“怎么?你难道不值得别人学习吗?不对呀,你不是觉得自己永远正确吗?你不是觉得自己是道理的化身吗?你为什么怕别人学习你呢?”
杠精值加5。
王怀安气得太阳穴一直跳:“宋同志,我可以向你学习吗?”
宋知南两手一摊:“你学啊,你尽管学。”
宋知南说完,打量了王怀安一眼:“只是,你学得了形,也学不了我的神啊。我这人一身正义,充满公心,灵魂干净健康有趣,你学得了吗?”
杠精值再加5。
王怀安被气笑了,还真是大言不惭呐。
他根据自己丰富的经验做出判断,宋知南这种人是最难对付的,牙尖嘴利,心硬,关键是不在乎名声。
既然说不过,那就换个方法。
王怀安严肃地说:“宋同志,我想向你的单位领导反映一下你的情况。”
宋知南毫不在意:“王同志,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我被人投诉反映的次数还少吗?你觉得我会怕吗?我实话告诉你,我被你们这种人投诉得越多,就证明我的本职工作做得越好。”
杠精值加5。
她提高不了单位的生活水平,但可以提高领导们的血压,谁不夸她是个好职工?
宋知南接着话锋一转:“你说,我去向你的领导反映反映你的情况如何?你是后勤科的,你们的科长我熟啊,我们以前打过交道。我就跟他说,你大男子主义思想严重,还总想占领你爱人的思想阵地。你爱人找我调解,你张口就要举报。我让他也做做你的思想工作。”
王怀安盯着宋知南看,目光像锥子一样锐利。宋知南面带微笑,不回避不移开,直到对方先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