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时间的灰度(103)
她一直担心着,没想到成绩如此斐然。她的各种担心,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任飞飞急切地追问:“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还有两个梯队的病人要注射疫苗,如果也成功了,就马上大规模投产,推广到各大医院使用。”朱凌的声音又爽又脆,只觉终于能够狠狠反击了。
接下来两期的临床试验结果,毫无疑问非常理想。
对抗S-H5N1的治疗性疫苗,迅速投入大规模生产,即将面世。
整个世界为之振奋。
人们紧张而期待地等待着救世疫苗投入使用。
很快,疫苗就被加班加点生产出来,并出现在各防疫站和医院。各地防疫站24小时面向民众,排队的人太多,不得不调动武警来维护秩序。
疫苗的效果还没有被证实,城市却好像一夜之间就复苏了。
死气沉沉的阴霾、人与人之间的疏离防备全都消失了。
排队的人脸上全都洋溢着笑容,尽管还戴着口罩,可是他们敢于大胆的交谈、分享音乐,八卦和新的资讯,长长的、蜿蜒的队伍里不时爆发出笑声。就好像他们不是在等待打针,而是在参加一场盛大的开幕式。
是的,他们在等待——等待新生活重新拉开帷幕。
第69章 她成功了,他却走了(2)
而医院里,病人们更是比过节还要兴奋。甚至有人在跟着手机播放的音乐跳舞。连医护人员都透着久违的轻松,脚步轻盈,笑意满满,不时和病人们开着玩笑,甚至在病人跳舞时,拍手应和。
传染病院走廊的尽头,住着个女孩,她是床位满了以后,被硬塞进来的。
因为被她感染的自己一家五口和十四个同事全都死了,被大家暗地里称为“毒女”。
自从进了医院,她便再也没有离开过走廊尽头这张单人床。她几乎已经认定,这就是她最后的归宿了。她整个人都像身下洗得发灰的床单,晦暗、陈旧、绝望、破损。
但今天,当那只透明的,带着点婴儿微微泛蓝的眼白颜色的安瓿瓶,被护士用手指“啪”一声掰断瓶口,将细长的针头探入,饱饱吸足针剂,然后准确地扎入她瘦得几乎贴在骨头上的的手臂肌肉里时,她沉寂已久的心脏,重新激动地跳起来。随着护士缓缓推送针药,她竟觉是汩汩的生命能量正在被注入,她的免疫力马上就要重新被唤醒。
注射完后,护士又去照顾下一个病人。
女孩却起身,用已经生疏的步态,走到廊前洒满阳光的长窗前,微微眯起眼,试探着去迎接那令人流泪的日光。
窗外新绿的树叶,簇新闪耀着。粉白的花,在繁盛的枝叶中,如停歇的娇嫩白鸽。
她嘴角微微翘起,停工了很久的酒窝,哗啦一下,全绽开了。
对生的渴望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
一周后,如同上帝恩泽于人间。医院里隔离的病人,开始好转,不断有人痊愈出院。
周后,病床空了一半。
压在人们心头的大石终于被搬走,城市重新焕发了活力,甚至因为憋屈沉寂太久,而更显得蓬勃热闹。
人们又重新折腾起来、开店的、游玩的、旅行的、下馆子的、泡吧的……城市灯红酒绿的行头重新披挂起来,且更为嚣艳。
而徐知宜,则被奉为了救世主一样的存在。媒体关注她、人们谈论她、连综艺节目都妄图请她出席。
有时候,她一从实验室出来,就会被冷不丁冲出来的记者,用话筒直逼到眼前,连上食堂都有人跟着。她的照片被登在了杂志的封面,微博里有很多人肉她的粉丝,她的一个学生,偷偷把她上课的视频放到网上,当天点击率就有数十万。更不断有被治好的患者,很有心地在生物实验室的门外,放上鲜花致谢,令保安不胜其烦。
天才女病毒学家的名声响彻神州大地。
但是,除了第一次疾控中心安排的新闻媒体通报会上,她亲自发布了关于疫苗的详细情况后,就一直低调行事。哪怕被王院长逼着,也不肯再接受任何采访。
关于她的各种传闻倒是因为没有当事人出来澄清,而风靡一时。连她获得美国麦克阿瑟天才奖的陈饭也被翻出来重新撒上作料,炒成新闻。
一时间,徐知宜风头无人能及。
充斥着苦杏仁味的病床的一头,暴露在8分钟前还距离地球1.5亿公里远的一缕阳光中。
光洒在老人的脸上。
脸上有两行泪,从原本浑浊,此刻却因柔情满溢而变得深亮的眼睛里流出来。泪与阳光相遇,交汇出奇异的光晕,闪烁在这张被时光无情镌刻过的脸上,好像暗夜里的彩虹。
那彩虹的光晕正巧,投射在老人床上的电脑屏幕上。
老人坐在病床上,勉力靠着墙,布满老人斑的手,颤着颤着,就摸上了屏幕,摸上了那张在他其实从未真正见过的脸。
那是沈肆刚刚发给他的一份邮件。
那是一本杂志的封面,“逆转瘟疫的病毒女王”的标题下,配着一张摄影师偷拍的徐知宜的照片。
照片里的她正骑着破自行车,目光平静地望着前方,飞一样地穿过林荫小道。凌乱的发在微风中蓬勃向后飞扬,夏日赤金般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形成斑驳的影。沈肆发来的邮件里,每个字都带着骄傲,好似那个呆在实验室里就力挽狂澜,救命无数,获得无上殊荣的人,是他自己。
老人想起,他在充分让沈肆相信了自己的预知能力之后,第一次谈起徐知宜时的对话。当时他威胁沈肆想尽一切办法接近徐知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