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时间的灰度(156)
她心中一惊,猛然收回视线,看向身边的男人。
沈肆嘴角含住一抹浅笑,眼睛明亮地看着她。
她不知该做何反应,只能继续木着一张脸。
“请收下我——”他说。
“你什么意思?”她只觉一向聪明的大脑,有点转不动了。
“就是这个意思!”他轻声说,然后一低头,将一个吻印在了徐知宜的唇上。
促不及防的,这个软糯湿润的吻,一下就摄住了她的心神。
她仰起头,目光迷离地看着沈肆,而他也低头看着她。
聚光灯包围着他们,将黑暗阻隔,将台下的一众人隐去另一个世界。
她一心一意看着他。
可是灯光太亮,她看不清他的脸,迷迷蒙蒙的,好像正置身一段虚幻的梦境。
沈肆没有回答她,只是一低头,又吻住了她。
这一次,这个吻不再只是蜻蜓点水,而是深深的、深深的一个真正的吻。
带着几分虔诚与欲望的,真正的吻。
感觉到了吗?五十年后的我。这是一个真正的吻。
替你吻的!
也替我自己!沈肆默默在心里呐喊。
在这个不断加深的吻里,徐知宜感觉到一阵窒息般的眩晕,眼前有极其亮烈的流星拖着燃烧的火焰快速划过黑暗。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被人灌醉了,才产生了幻觉。
过了很久,久到台下的人,嗓子都叫哑了……沈肆才结束这个吻,看着眼睛湿亮,嘴唇红润的徐知宜,轻轻笑了笑 “就是这个意思。”
徐知宜凝神看向他,良久才舔了舔嘴唇,呓语道:“意思太复杂,我消化不了。”
沈肆唇边笑意一闪,将嘴凑到她耳边。
她听见,他在她耳边极其认真地说:“徐知宜,请收下我这只又瞎又蠢的兔子。”
突然间,她的眼睛就红了,兔子一样。
她想起她曾经说过,对于爱情,她从来都是守株待兔。
而他则回答她,只有又瞎又蠢的兔子,才会愿意撞上她这棵树。
原来一辈子,就是有个人,会真的会记住你说过的每一句话。
演唱会空前的成功。
因为沈肆全场没有任何伴奏,真唱的功夫已经压过所有歌手。
更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示爱,把那些关于他与女科学家的旖旎猜想,全都摆到了台面上。
记者们忙着发稿、粉丝们忙着分享、周雯忙着招呼媒体、电视台忙着收尾、广告商忙着统计收视率……
所有人都在忙,唯独沈肆牵着徐知宜的手在深秋清冷无人的操场上闲逛。
“你怎么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吻我?”徐知宜直到踏进自己熟悉的校园,才从梦游一般的状态清醒。
“有人让我一定要替他吻你。”
“谁这么变态。”
“五十年以后的我!”他笑。
“你有病!”
“若不是病得不清,怎么会爱上你。”他说。
他们之间原本隔着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若不是那一场浑浑噩噩的重病,他们怎么可能有交集?
他的目光炙热如正午的太阳,亮得令她不敢直视。
两人梦游一般在校园的林荫小径上缓缓而行。
地上已经落了厚厚一层银杏叶,像古旧的金币隐隐泛着金光。
他们相遇在初冬,没想到等到深秋的时候,感情竟已丰收。
一向冷静自持的徐知宜,膝盖一直发软,走在平地上,也有些高高低低起伏不平,像踩着云、踏着浪、虚一阵、实一阵。
忽然,她脸上噗的一凉,待抬起头,又一滴水珠直直从路灯昏黄的光晕中,砸到她的脸上。
下雨了。
从零零星星转为淅淅沥沥,不过眨眼间。
这场雨又急又猛,令人避无可避,沈肆牵着徐知宜的手一路狂奔。
一抬头,正好看见路边灌木丛旁露出朱红色电话亭的一角。
沈肆忙拖着徐知宜奔了进去。
风声、雨声瞬间被电话亭的玻璃门隔绝在外,只剩下急促的呼吸。
亭子里一安静,沈肆便发现徐知宜的呼吸声不对劲,一低头,发现她正捂着胸口喘得如拉风箱一般,但脸色却并有因为运动而泛起红晕,而是苍白如纸。
“你怎么了?”他急问。
“没事,跑太急有点喘。”她一边调整呼吸,一边自嘲:“最近实验室呆太久,心脏都快跳不动了。我以前随便熬两三个通宵。”
“你以为你是猫头鹰吗?专门熬夜。”沈肆有点恼怒。
五天前的晚上,徐知宜因为在实验室突发心脏病而晕倒,若不是冯令达当时还没走,及时把她拖进消毒室,做了心肺复苏,她可能已经看不见第二天的太阳了。
从得知这个消息时,沈肆便无时无刻处在一种焦虑的情绪中。
自从中毒后,徐知宜的身体就像漏水的船,随时有可能因为透支过度而沉没。尤其是她的心脏和肺,受损严重,根本承担不了在负压环境下长时间工作。
那个徐知宜早逝的“预言”终日在他脑海里萦绕不去。
此刻见她面色苍白、呼吸杂乱,他更觉惶惶不安。
徐知宜见他蹙眉不语,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有些心虚地道:“不是我想熬夜,实在是时间完全不够用,就算我已经拼了命,也找不到真正解决的方法。”
“你不是说已经有了新的进展了吗?”沈肆问。
“我们发现甲型流感病毒衣壳的M2蛋白,是流感病毒感染宿主细胞的一个基本组件,它能打开一条‘通道’让病毒的RNA进入宿主细胞。只要能对付它,流感病毒就算会72变也没用了。可是,M2蛋白藏得很深,抗体就算伸长手臂也够不到。于是,我们尝试把M2蛋白连接到一种来自乙肝病毒的蛋白时,这种乙肝病毒聚集在一起形成颗粒,能使M2蛋白暴露出来了。我们有一组人,已经想到比乙肝病毒更好的办法使M2蛋白更加突出,更加便于抗体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