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时间的灰度(18)
追求:“你喜欢听歌吗?”
“喜欢,每晚要听着睡——”
他心里好受点儿,看来这句唱歌的,不是职业歧视。
“唱几句听听?”她闭着眼,似乎被车里的暖气熏得又想睡过去。
“听现场版要买票的——”
“你不是说你不卖唱?”
喝醉了还这么刻薄?沈肆忍不住伸手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又用力弹了一下。
再次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原来天才的脑袋,敲起来和普通人的也并无二至。
徐知宜却呼地倒吸一口冷气,身子反射性地弹了起来,又瞬间软到:“算了,你唱不好,我唱给
你听吧——”她闭着眼说,像梦呓,更像自言自语。
鲁班门前耍大斧?
沈肆有点好笑,第一次有人敢在他面前逞强要求唱歌,还是个非专业的。
果然,她轻轻哼了起来——
声音轻柔低缓,慢条斯理,透着一种奇异到近乎慵懒的——絮叨。
沈肆分辨了很久,才听出来,这是一首One republic的《Come home》。他忽然有些佩服自己,
居然从如此荒腔走板的旋律中,听出了这首歌的雏形。
显然徐知宜并不能记全歌词,大多数时候都含糊的哼着,只到副歌部分才能哼清歌词——“So hear this now,Come home,Come home,Cause I've been waiting for you……”没有家的人,其实最想回家。
他突然有点同情眼前这个喝醉了,会自己哼歌哄自己的女人。
他转过头,徐知宜闭着眼,轻轻靠着车窗,面向着她,一边哼唱,唇边挂一个恍惚的,近乎虚妄的笑容。
他第一次留意到,原来她笑起来,是有酒窝的。
小小的两粒酒窝,在唇角一闪一闪,像天上的星。
他皱起眉。
真如预言师所说,眼前这鲜活年轻的生命,就要转瞬即逝了吗?
***
车子进了学校,隐在楼下树影里,车窗外很快蒙了一层水雾,把外面的世界隔绝开。
下车前,他点了支她的烟。
他已经很久没有抽烟了,但眼下,对着这个也许很快就要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女人,他有点想来一支。
烤制过的植物辛辣的香味弥漫在车里,淡蓝烟雾缭绕指尖,一点猩红烟头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徐
知宜已经开始哼另一支歌。“But I'm afraid…… It's too late to apologize, it's too late ……I said it's too late to apologize,……it's too late……”唱了一辈子歌给别人听,这算是——第一次有人唱歌给自己听吧。
沈肆听着那跑调到月球的歌声,有些想笑。幸亏她有把沙沙软软的声线,才能把一段面目全非的
旋律,唱得似模似样,如果没听过的人,还是颇能被唬住的。
他忽然对新专辑的编曲,有了新的想法。
他转头看了醉醺醺的徐知宜。
有人喝醉会说胡话、有人喝醉会撒泼、有人喝醉会睡觉……而女科学家喝醉会唱跑调的歌……
***
把徐知宜从车里拖出来,颇费了沈肆一番功夫。
冷风一吹,徐知宜的身子便顺势一缩,遁进沈肆的怀里,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服不松手。
沈肆暗叹,这次亏大了。
从门厅穿过时,守门的胖阿姨从窗户里往外看了一眼:“哟,徐教授怎么啦?”
沈肆赶紧低下头,压低声音:“醉啦!”
胖阿姨意味深长地对他笑了一下:“这么大年纪,也该醉一次了。”
沈肆不由好笑,继续扛着她爬楼梯。
若不是每日的体能训练他一天都没拉下过,爬上五楼已经足够要了他的命。
因为徐知宜整个人窝在他怀里,像被人抽了骨头一样软,只能半抱半架着,囫囵着扛上楼。间
中,他还得不用手去捂住她的嘴,因为她一直兴奋地唱着歌,还越唱越大声。
好不容易找到604的门牌,他一边架着她,一边从她口袋里掏钥匙出来开门。走廊里没有灯,黑
乎乎,看不清锁孔。他对了半天也没有找准孔眼。
隔壁的门哗啦一声开了。
一个女人穿着睡衣从门缝里探出半个身子:“徐知宜?”
徐知宜低着头没有应声。
她喝醉了——”沈肆赶紧把脸撇到另一边,哑着声音回答。
“哦——”对方这声哦,透着一股深深的了然:“要帮忙吗?我是她同事朱凌。”
“不用。”
“收到!朱凌人继续了然地抿嘴一笑,啪嗒一声把门关上了。
***
好不容易进了门,沈肆已经累出一身汗。
房间并非一片漆黑。
窗帘开着,湿漉漉的月光淌了一地,他便没开灯,直接将徐知宜扔到床上,她摸到被子,团一
团,塞到怀中抱紧,头一歪,安静了。
沈肆深吸一口,稳住心跳。
他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的任务。摸到床头一盏小巧的灯,拧开。灯光并不亮,只晕出一片浅浅
的黄,却足够他看清房间里的一切。
这个小小的单间大概只有不到30平米。还没有他的衣帽间大。但却因为添置的东西少,显得空荡荡的。
进门左边是卫生间,门轻轻掩着。迈前一步,就是正室。窗户正对着门,窗下是一张窄窄的白色
书桌,桌上放着一部银色的Mac book,和一只淡绿色电热水壶。书桌左边是一张单人床,铺着灰
得发白的床单,右边是垒得有半人高的一壁书,没有书架,却也整整齐齐。床脚是一只很小的原
木色衣橱,拉开,只有稀稀拉拉几件衣服,颜色在黑与白之间,深深浅浅的变化。一打挂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