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爱无恙(186)
戚具宁更不必说。相处了十二年,边明太明白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是太阳,有致命引力,也有万丈光芒。但是从来没有人像她靠得那么近还没有被灼伤过——也许正是因为她有自己的城墙。
明明是天生一对的绝配,为什么不能各退一步,为彼此妥协一点。
“……贺小姐。让我把话说完,行不行。”
“我说不行,你就不说了吗。”她说谁也别进来,他还不是跳进来了,“请讲。”
他——是不是吓着她了?
边明抿了抿嘴。
“……贺小姐,你现在对戚先生来说,很重要。很特别。”
边明也不明白为什么这话说出来全然不是那个意思了,没能一鼓作气说完的话,现在说出来就好像在找补。
“好的。谢谢。”她客气地回答,然后转身离开。没走几步,身后铁闸一阵轻响,边明也离开了。她踩着一地的落叶,深一脚浅一脚,摇摇晃晃地走回办公室,在自动贩售机上买了一包巧克力豆。
她的手抖得几乎按不动按钮——得补充一点糖分了;也许还能顺便骗骗她的胃。
好像过了一整个世纪巧克力豆才慢慢悠悠地从货道上掉落;她蹲下去拿,也没顾得及站起来,直接扯开包装,倒出几颗塞进嘴里。
香腻的甜味在口腔中蔓延。刚刚还气得一直拧她心口的胃,安抚起来倒也简单:给一点甜头,马上与她和解,不再兴风作浪。
她感觉自己恢复了些力气,扶着墙站起来,将剩下的巧克力豆塞进口袋——突然就想起仅存于梦中的水果软糖。
6岁的贺美娜吃过一包。16岁的贺美娜吃过一颗。26岁的她可不可以也尝一尝。
她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有多好吃。
给自己充上电,又给手机充上电,贺美娜就继续工作去了。
她有一套高效工作的方法——中学时莫馥君老师教过他们入门级别的优选统筹,她很感兴趣,于是学以致用,在头天晚上将第二天的学习计划按照科目,时段,重难点安排好,到什么时间就复习什么科目,既提高了学习效率也获得了很大的满足感。久而久之,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只要拿出统筹图来,她都能够很快集中精神,进入工作状态。
这个好习惯一直延续到现在。读书时她还需要纸笔绘制,现在已经可以直接在脑海中成形并高效实施。她会将工作按照轻重缓急和因果顺序一一列出,再以网络的方式画出执行图并精确到秒来分配时间。无论是日计划,周计划,月计划还是年计划,这个方法一向有效,只是今天有太多突发情况,格外难以集中精神。
等她挣扎着把上午的工作处理完,又已经过了饭点。
她有点忐忑地带着还没开始闹脾气的胃去餐厅,又是只剩下青瓜三明治。
没人喜欢你,所以才剩下来,对不对。
那让我把你吃掉吧。
26岁是被否定的开始吗。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撕开包装。
不会。人只能自己否定自己。
边明的话虽然很难听,但她能放下。就像昨天马林雅说的话一样,现在想起来已经不那么伤心了。
她好像越来越容易原谅别人——也不是原谅,就是算了。这并不是圣母的光辉照耀众生,而是她觉得要么当时就顺从本心反击回去,要么当面客气,转身忘掉。
如果忘不掉,受折磨的只有自己。
这话好像是危从安教她的。
不得不承认,他又对了。
她一边吃三明治,一边打开手机上的Schat。
屏幕被砸得稀烂居然还可以使用。
很正常。
她的心现在不也还在跳动吗。
Schat置顶的对话框属于戚具宁。他是一个不喜欢使用Schat更加不喜欢更新iCircle的人。刚到波士顿的时候他们每天都在一起,话多的说不完,根本不用聊Schat。后来他去了圣何塞,她上班或者出门看到什么稀奇的玩意儿就会拍下来发给他,他偶尔会回复几个字。但是随着他越来越忙,她和他的对话变成了只有例行公事的寥寥数语。大多是他发来航班信息,告知她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回,一开始她还会发些一路平安,圣何塞和波士顿当地天气和温度给他,后来他说不用操心这些,她就不发了。
这次他走的时候也给她发了航班信息。她回了一个OK的手势。
她从上往下看。张博士从昨天到今天给她发了好几篇关于侧链优化的最新文献,她回了一个谢谢。
她给钱力达发了“回聊”之后,后者还没有说过话。钱力达的iCircle最近的更新还在半年前,她转发了一篇关于如何防止亲缘鉴定技术被滥用的文章。
爸妈在生日当天晚上给她发了一大段祝福的话,现在iCircle里多了不少风景照。胡苹是在任何地方都要拍照留念的,他们已经开始了惬意的美东之旅。虽然屏幕碎了看的不是很清楚,她作为一个好女儿当然还是给每张照片都点了赞。
她继续下滑,看到了与危从安的对话框。
连续两晚都梦到他,贺美娜的心情着实有些难以言喻的微妙。
梦唤醒了她的记忆:无论是6岁的她还是16岁的她,确实对危从安都很不友好。
以前的事他应该是忘了;但是自由之路这一次——她又无缘无故地去招惹他了。
她用她仅有的那点人情世故的经验想了想,编辑了这样一条信息。
“生日那天的事情,我做的不对。但你也有错。能不能握手言和?”
以前的事现在道歉也没有用。但这次她想尽量修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