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爱无恙(189)
贺美娜的心跳得很快。她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又做梦了,这次回到了春天危从安来波士顿,他们两个喝得烂醉的那一次。
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危从安好像可以——看见她?
她听见那个掀她被子的贺美娜离开了房间;她知道她是去找边明帮危从安取隐形眼镜了;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每一件事情。躲在窗帘后面的贺美娜,内心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惧————危从安能看见她?可是她自己好像看不见?那其他人呢?具宁也会看到她吗?
不,是她的梦认为危从安能看见她?
不,她记起来了,当时危从安确实说过,房间里有一个女孩子。而她认为他是隐形眼镜移位了,看不清楚,认错了衣帽架上的睡裙。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她试图找到一个解释将这一切合理化,但总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呐喊,不对,不对,不对。
窗帘下缘与地面有两指的宽度,灯光漏进来,照在她赤着的脚趾上。
她突然意识到了,悄悄地将脚缩回来了一点。与此同时,一只手猛地掀开窗帘。
她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
他穿着衬衫西裤,她穿着长袖睡裙;固然他的袖子挽起,领带解开,衣扣松了两颗;她睡裙领口的带子滑脱,里面没有穿胸衣——他是酒局刚散,她是好睡正酣,其实都是很贴近各自所在场合的装束。
现在却成了最不得体的遇见。
不,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真的能看见她?
贺美娜一只手护着胸口,一只手伸出去,在危从安眼前晃了一晃。他突然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就和玻璃穹顶下一模一样;她本能地挣扎了一下,仍是和玻璃穹顶下一模一样的挣扎不开,只得无奈地低喝:“危从安,你放开!”
这次真不是她的错;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梦。
他没有回答,反而俯身过来,仔细地端详着她的脸。他靠的那么近,她能看见他的脸因为醉意染上了一层浅红色,瞳仁上反着奇怪的光,应该是隐形眼镜移位了。
他的目光朝下移,看到了她细长洁白的脖颈上挂着一条小巧的金项链,吊坠是个倒着的蝙蝠,正好落在锁骨中央。他的目光没有继续往下探索,而是迅速移开,盯着她发红耳廓旁边的某一点。
他将她的手贴在自己面颊上,低声道:“捏我一下。”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迟疑地伸出手指捏了他的脸颊一下。
他不耐烦地说:“使点劲。”
他闯到她的梦里来,还对她颐指气使?
她捏住他的面颊,下死劲儿一转;他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她,她也没松开,甚至把他的脸颊都拧变形了。
一点不疼。看来他真的是喝醉了。
他推开她的手,趔趔趄趄地朝后退,踩着了刚才扯到地上的床单等物。他弯腰捡起来,一样样扔给她;自己跌坐在床边,头朝后一仰,靠在床垫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他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
他来波士顿之前,为了危超凡准备出国读大学的事情,和危峨还有夏珊视频过几次。夏珊本已找了留学中介一对一地辅导,但十五六岁的危超凡看上去挺听话,其实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只拣喜欢的听听,不喜欢就阳奉阴违,就连夏珊也不太管得住他,反而闹得母子关系一度有点僵。
但是很奇怪,危从安说的话,危超凡就每一句都听得进去。
弟弟玩性很大,学习一直靠小聪明撑着,年级排名中不溜丢;哥哥一说随便申请个大学很简单,但想去好学校还是要从高一就应该抓紧把绩点刷起来,弟弟马上开始认真读书;
弟弟不喜欢练马术,总嚷嚷颠得屁股疼,哥哥一说这是申请时的加分点,弟弟马上每周都去马场,风雨无阻。
夏珊见危从安对危超凡确实是毫无保留的帮助,不藏私,心里不是不触动的。
有一次视频快结束的时候,危峨突然提到危从安的个人问题,他不太想回答,就随便地应付了几句;倒是刚叫危超凡回自己房间去念书的夏珊没有跟着儿子一起离开,而是坐了下来。
“你读书时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呢。还有没有可能。”她问,“越是学生时期的感情越纯粹,说不定还有机会开花结果。”
他一怔,眼帘低垂,淡淡地回:“什么女孩子。”
危峨想了想,问妻子:“你是说那个和从安一起看电影,被你看到的敖雪吗?挺一般,配不上从安。”
“不是她。是另外一个。”夏珊推了丈夫一下,对危从安道,“你在哈佛的第一年,有六个月的时间,每个月都额外提一万美金。我不相信那么乖的你,会用到那么多钱。我就想,你是在存钱?在投资?还是有什么秘密?老危,我和你提过的。”
危峨这时想起来了:“哦,那个。我问过从安——”
“对呀,就是那个。从安说反正有用,将来会还的。”她又对危从安道,“你爸爸问你是不是恋爱了?不要担心钱的事情,随便刷卡就是了。你说没有确定关系。她还未成年。”
危从安看了一眼危峨——当然了,丈夫什么都和妻子分享。他难道还指望危峨为他保守秘密。
“然后你爸爸对我说没有关系,让他去吧。从安的事情,他自己心里很有数。”
“六个月后,你退了八万美金回来。”夏珊问,“所以——虽然赚到了钱,但是失去了那个未成年的女朋友?现在肯定成年了吧?二十多岁了吧?还有没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