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爱无恙(345)
张家奇立刻接上去:“格陵第三医院有一位大国手,唇腭裂修复技术全国闻名,能把患儿的面容修补到完美无瑕——我来联系。”
“我与Teresa说起,那时iMed项目应该已经上线试运行。我们都很重视该项目在国际医疗资源分配中的桥梁作用。”
张家奇恍然大悟。与自己私下联系大国手相比,当然是通过TNT投资的iMed平台完成此次跨国就医服务更为适合,也更能起到宣传的作用。他怎么就想不到呢:“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危从安原本公事公办的口吻也和缓了一些:“今天之后,TNT的事务我不再方便给意见。后面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记住,公还公,私还私,跟着别人不要像跟着我一样,不知道边界在哪里。”
这是做工作上的告别了。一时间张家奇头脑中闪过无数片段。
刚毕业的他拿着危从安发的offer兴冲冲地走进TNT位于鼎力大厦19层的办事处,却发现这里除了一桌一椅和一条电话线之外,什么都没有。
从空空荡荡到满满当当;从门可罗雀到人声鼎沸;分秒必争的商务洽淡;凌晨三点的线上会议;圣诞布置;庆功派对——他胸口油然而生一股豪气:“我一定好好干。当不当联席代表无所谓。哪一天你回来了,至少还有个自己人。”
危从安的语气又变得冷峻:“张家奇。如果你想留在TNT格陵分部,希望是为了自己的职业规划。不要为了我。”
“什么意思?你不回来了?你不给自己留后路吗?这不是你的风格。”
一直默默聆听的钱力达突然开口:“张家奇,我觉得危先生说得很对。工作上的重大调整应该只和自己的职业规划有关。譬如你,如果要留在TNT格陵分部,就应该是因为你对该公司有归属感,你想留下来,你留下来会有更好发展,而不是为了危从安。否则未来有些什么不如意,难免不会记恨当初推动你做出这个决定的人。”
她说完,又问电话那头的人:“危先生,你说,我说的对吗。”
没想到这通谈话还有第三人旁听,危从安轻轻地“啊”了一声,并不觉得冒犯,语带笑意:“张太太说得非常有道理,振聋发聩。”
他意味深长:“譬如我,辞职以及回格陵发展就是个人选择,与任何人无关。既不希望给任何人压力,更不会迁怒任何人。”
张家奇错愕地看着钱力达;后者懒洋洋地从贵妃榻上下来:“你们慢慢聊。”
她走进卧室,留出空间给两人密谈。
“你真的不回来了?”
“现在不是我想不想回来,而是能不能。从我说出quit这个词开始,就不再受TNT信任。”意大利人派了一个新助手,“协助”他交接手头所有项目及客户,“相信很快我的安保等级会和万象的戚具宁一样,打上不受欢迎人物的标签。”
既然不打算一起走下去,也没办法貌合神离,不如当机立断。
“我想你应该还来不及交那笔两百万的入伙费。不幸中的万幸。”
不提还好;危从安皱起眉头:“虽然我没有签支票——他们从我的季度奖金中扣除了。”
“什么??”
没错。现在是直接划扣,而不是转账或者签支票。TNT也知道从这些狡猾成精的家伙口袋里掏钱很难,每次都有合伙人绞尽脑汁地拖延或者分期,甚至拿出各种奇怪的证明来要求豁免。
就连意大利人目前为止也只交了八十七万,其中五十万还是等值期货,目前跌了三分之一。
“所以他们在最新的合同中写明,入伙费从当季奖金中扣除。”
“可是你辞职了。这笔钱他们没有任何理由扣着不还。”
“对。如果辞职需要退还。但还款方式与时间由双方另行协商。如果好运一点,TNT大概会分三百六十期还给我。如果不好运——”电话那头的危从安摘下眼镜,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鼻梁,“可能要等我躺进坟墓,然后给我的遗产继承人成立一个由TNT负责的信托基金。”
“最可笑的是,这一条款还是上次有合伙人退休,由我提出并拟定的。”
“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吗。”
没错。给自己挖坑这个恶习危从安从中学开始就有了,而且戒不掉。
“对。可能我上辈子是商鞅吧。”危从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必须改。否则迟早害死自己。”
“意大利人对你一直还不错啊。”张家奇记得某一次线上会议中,因为一个跨国项目,两人大谈特谈马可波罗以及中意两国美食渊源,比一般上下级更为亲密。
“那是因为我是TNT的人。现在我执意要走,就算他还把我当做朋友,公事也得公办。他有他的压力,得向各位合伙人交待。”
危从安有些头疼:“不说这个了。我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帮我去做……”
“好。”张家奇一一记下,又道,“你……真的要去万象?”
“不要问。到时候你自然知道。”危从安道,“以及为什么不带你去。”
通完话张家奇回到卧室,钱力达正倚在床头与人聊天。
丈夫进来,她的眼睛也没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打完了?”
“打完了。”
“他这次辞职挺突然。”
“嗯。”
“真的要回格陵?”
“嗯。”
钱力达边打字边道:“他为人挺有担当的。走之前还把你们都安排好。”
“是啊。他连未来三年的工作都帮我计划好了。他自己却——”张家奇欲言又止。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