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爱无恙(354)
贺美娜失笑:“没有这个打算。”
也许是把她的婉拒当做了客气,尚诗韵继续道:“新药中心就有几个不错的人选,比如你的顶头上司鲁堃。他离婚很多年了,没有小孩,前妻已经在美国入籍,估计不会再回国。你们如果成了,对本土派和海归派的统一也是好事。”
她乱点鸳鸯谱也就算了,还想得如此深远。贺美娜道:“这难道不会产生power imbalance(权力失衡:在某种关系中,一方比另一方拥有更多权力,从而导致不平等的状况,如师生,医患,上下级之间)的问题。”
尚诗韵失笑:“这种冠冕堂皇的概念只能约束愿意被约束的人。”
“你是想说——防君子,不防小人?”
尚诗韵笑起来:“女人和小人,都很难养。”
两人取了餐,找了个僻静边座坐下。尚诗韵又挑起话头:“不好奇我的丈夫是什么人吗。我以为你对我的生活至少会有点兴趣。尤其是在经历了一个几乎完美的男人之后,我又找了个什么样的丈夫,说不定对你也是一种参考。”
“有点兴趣吧。但没有你对我的兴趣那么多。”
“其他人问,我才懒得回答。你不问,我反而想告诉你。快,问我。”
她们不算朋友,所以贺美娜根本不想知道。但尚诗韵既然这样要求,她也就好脾气地问了:“好。你的丈夫是什么人。”
“老人。”
贺美娜诧异地望了尚诗韵一眼。
“他曾是我的儿科医生。”
她从小女孩变成了女人。他从中年人变成了老人。他们从医患关系变作夫妻关系。一种胡闹的缘分。
尚诗韵说出来一个名字;贺美娜肃然起敬:“啊。听说过。格陵第一医院的儿科大主任,专攻儿童保健与营养。他的号非常难挂。”
尚诗韵嘴角噙着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所有患儿家属都要对他毕恭毕敬。不是那种任人搓圆按扁的小角色,更不可能被禁止从业。他要是倒了,格陵儿科会垮掉一半。”
句句不提危从安,句句都是危从安。
贺美娜不语。
“你大概在想,医生和病人,典型的power imbalance,对不对?”
“没有。我在想,他是不是你遇到的‘两个男人’中的另外那位。”
尚诗韵先是一愣,旋即想起与她在波士顿公寓中的私密对话。饶是经验丰富如她,也不免面上热辣了几秒:“不管你信不信,这并不是婚姻的必要条件。”
“那婚姻的必要条件是什么。”
“物质基础和社会阶层。”
贺美娜点了点头:“哦。”
很明显,她其实并不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尚诗韵喉咙有点干,于是拿出保温杯,旋开盖子,喝了一口水。
她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簇簇新的大钻戒;腕上的手表也已经换了一块更贵的,是老丈夫送的新婚礼物。
但保温杯还是她当初去波士顿时带的那一个。
“你有生小朋友的计划吗。”贺美娜有点好奇,儿科大主任的小孩会怎么长大。
“小孩?这是一项他已经完成,而我完全不考虑的任务。他有两个孩子,都已经结婚生子了。”吃了两口沙拉,尚诗韵又道,“你回来后,和那边还有联系吗?”
“哪边?”
“美东和美西。当然,主要是美东的那一位。”戚具宁在美西,危从安在美东。
“怎么了。”
看来是有联系。尚诗韵心中升起一股异样情绪,但没多想:“听说他要回格陵了。”
她挑了挑眉:“没想到他还是混不下去了。真可惜。”
贺美娜想到上次见面时她说过的那些话,不禁反问:“你觉得他是混不下去才回国吗。”
“不然呢?我当然希望抛弃我的男人过得越差越好。你难道没有暗暗诅咒过戚具宁的UNI-T项目一败涂地。”
对于如何看待前男友,贺美娜和尚诗韵并不在同一频道上。
“我们都应该对曾经的眼光有点信心。”
尚诗韵莞尔,不再说话。
吃完饭又休息了一会儿,两人一起下楼去,一台GMC商务车已经在侧门外候着了;过了约一刻钟,孟薇,许达,及几位高层从电梯出来,边走边谈。
“孟部长好。”
这是贺美娜第一次见到孟薇。不知为何,这位孟部长眉眼之间给她一股很熟悉的感觉。
“贺博士好。我们之前见过面?”孟薇微笑,“你看我的眼神,仿佛我们在哪里见过。”
尚诗韵笑道:“或许是上一期《G Elite》的封面。”
这个马屁拍得孟薇心内十分熨帖:“上车吧。边走边说。”
因为孟薇经常在路上办公,挂着遮光帘的车厢内部布置得如同一个微型会议室,舒适隐秘之余,各项设备一应俱全。三人落座,尚诗韵将贺美娜要宣讲的PPT直接投影至前方屏幕。
车身平稳,车帘紧闭,一点干扰也无。贺美娜汇报的过程中,孟薇一直双眼微阖;汇报完毕,她沉吟了几分钟,方道:“像TNBC这样靶基因不明的疾病,有治疗潜力的9062N87是否有机会扩大有效面。”
“我不确定。”
“不确定即是有可能?”
贺美娜一贯谨慎:“需要验证。”
孟薇睁开眼睛,炯炯地望着她:“明丰的每项新药研究,80%的经费来自于政府拨款,银行借贷和股市。投资人为什么愿意烧钱?当然是因为产出一定大于投入。又或者,我们让投资人相信,一定会赚到钱。不是从这里,就是从那里。”
“不是每种新药研发都会成功。也许一百次失败才能换来一次成功。但是一次成功的背后是成千上万家庭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