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爱无恙(508)
“你是本地人吧。”
“嗯。”
“我是山东人,青岛出生,读大学才离开。你去过青岛么?”
“没有。”
“同样靠海,和格陵的风景完全不同。有空可以去玩玩,最好找个本地人作陪。”鲁堃道,“青岛的鲅鱼饺子比翠岛的好吃太多。”
贺美娜客气而不失礼貌地微笑:“哦。”
这一点纪宥霖一定有不同看法。她想。
柠檬水和点心端了上来。贺美娜并没有看那块拿破仑千层酥,只是用搅拌匙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杯子里的柠檬片。
“你参加了青年学者论坛,感觉怎么样?”
“很不错。学到很多。”
“想好了去哪所高校没有?虽然你发表的文章还行,但我问了几个同学,才知道现在高校竞争挺激烈。”
“是啊。女孩子进入高校找一个安稳教职的想法已经行不通啦。”
鲁堃立刻想起这是他对她说过的话,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嘴:“据说现在高校更倾向于接收毕业于海外名校的博士,有两到三段博后经历,最好自带人才头衔。”
“‘戴帽穿衣’是一事一议的高端人才引进。我走的是‘非升即走’路线。”
“戴帽穿衣”指的是高端人才以拟入职的高校作为依托单位去申请省部级以上的人才头衔,申请失败,一拍两散;申请成功,依托单位直接给予教授职称,并拨出一大笔安家费和启动经费。
“非升即走”指的是青年教师与高校签订聘用制合同,在聘用期结束时未能由讲师晋升为副教授就得立刻打包走人的一种人事制度。
“先带帽,再签约”是一种没有拿到明面上来说的规则,成王败寇,愿赌服输;“非升即走”制度就不一样了,打破了高校“铁饭碗”的固有观念,一度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引起大辩论,正方认为引入竞争对高校改革利大于弊,反方则认为被压榨的永远是年轻人。
辩论没能辩出个输赢;但现在格陵的每所高校都在实行“非升即走”人事制度。昨天贺美娜和马院长聊过之后双方很快达成一致——下周一上午九点带齐材料来学校签约和办理入职手续。
“母校没有嫌弃我学缘结构单一,向我提供了为期三年的聘用制合同。”
鲁堃一怔,微笑。
“看来你永远不会忘记我说过的这句话了。”他上身前倾,两只手交叉放于桌上,认真地说,“我正式地向你道个歉,你看行吗。”
贺美娜有些惊讶。一向心高气傲的鲁堃竟然会放低姿态。她也认真道:“我确实不喜欢您说过的一些话。但您也没说错什么。究其根本,真话总是刺耳的。”
她笑笑:“可能小气的只有我。”
“不,是我过分了。”
毫无意义的你推我让——贺美娜看了看腕表,道:“俗话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鲁主任找我到底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鲁堃没有作声,似乎在想怎么开口;他从点心盘里拈起一颗糖,抬头看着贺美娜。
“我和维特鲁威的危总见了一面。”
抱着“我倒要看看贺美娜的男朋友是个什么人物”的心情去赴约的鲁堃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文质彬彬,低调稳重的危从安就是之前打扮得花枝招展,开着库里南来接贺美娜下班的雄性孔雀时,他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
工作不求偶。求偶不工作。
说到男朋友,原本冷淡疏离的她明显眼前一亮,笑吟吟道:“您还是去了啊。”
“是的。虽然你建议我别去。他没告诉你?”
“我们很少聊工作上的事。”贺美娜道,“我很好奇,鲁主任对他印象如何。”
“危总并不是生物制药这个领域的专家,但说起专业知识来也头头是道,并不露怯。对于刚刚接手一家生物公司的新人来说,很不简单。”
“他读书时在生科院旁听过一年,又做过DF中心的项目,基础知识不差。”
“怪不得。你们是在波士顿认识的?”
贺美娜微笑:“我们从小就认识了。”
“那你一定很了解他了。他从小胆子就这么大的么?不仅直接约我在生物园见面,还请我去维特鲁威参观,真不怕我看过之后掉头就走。”
贺美娜笑得比刚才更了放松一些:“这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我对他说,我喜欢在业内顶尖企业里做研究。没有好的环境,充裕的经费,折腾什么?浪费时间。结果他下一句话就是‘没错。我女朋友也说,你要撬明丰墙角,先想想维特鲁威能不能拿得出明丰的条件。’。”
贺美娜完全地放松下来,笑道:“看,真话总是刺耳的。但坦白地说出来,总比藏着掖着要好。”
“在维特鲁威参观时,他和我聊到公司所面临的问题。在我看来,确实棘手。”
但也得承认,越棘手,他越兴奋。
小孟先生在理想和现实之间找到了平衡,但那不是鲁堃想要的。
年近不惑的他想做一些更有挑战性的工作。
“正如你所说,他确实很擅长说服别人。更可怕的是,明明我对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好感,完全是抱着挑刺儿的态度去见面,最后却不知不觉地和他站到了同一阵线,思考起如何破局。”
至于薪酬方面,他不是很在意。
就当养了两个前妻,也不是不行。
贺美娜道:“听起来,坚决表示不去维特鲁威的鲁主任动摇了。”
鲁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危总说时间紧迫,希望我在本周内给他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