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爱无恙(810)
贺美娜知道,相比喜怒都挂在脸上的胡苹来说,面无表情的贺宇才是真的生气了。但她一直都是一个不善于解释的人,此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车厢内一时间冷了下来,鸽子都不叫了。
这种沉默而尴尬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她把父母还有侄子送到吃点好的:“你们吃吧。我时间有点赶,就不一起吃了。”
换件衣服就得去上班的她仍不放心,又对胡苹叮嘱了一遍:“不要给危从安打电话。”
“知道了。”
虽然女儿说不能给前未来女婿打电话,但没有说不能给前未来亲家打啊。贺宇去后厨点菜;胡苹在通讯录里翻找丛静的电话号码;坐她对面的贺天乐拍了拍她的手臂:“伯婆。”
胡苹头也不抬:“等会儿给你玩,伯婆先打个电话。”
站在胡苹身后的贺美娜从母亲手中抽走手机:“也不要给丛老师打电话。”
胡苹吓了一跳:“知道了知道了,不打了不打了。”
贺美娜道:“发誓。”
胡苹道:“我发誓。我要是打电话就罚我下半辈子打牌一直输。”
“不行。”贺美娜指了指自己,“用我发誓。”
胡苹瞪着眼睛道:“有必要对你妈这么恶毒吗贺月辉?!”
贺美娜道:“全世界最好的妈妈,快一点。我上班要迟到了。”
胡苹只得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我要是给丛老师打电话就罚我女儿这辈子得不到幸福。行吗。”
贺美娜把手机还给胡苹:“我和他的事,我会自己想办法解决。你们别问,也别操心,好吗。”
怎么可能不操心?但孩子大了,又是这么一个优秀又独立的孩子——从女儿小时候问出“为什么天下一般黑的乌鸦会有黄色嘴巴”开始,胡苹就知道这个女儿迟早管不住的,操心也没有用。
还是小孩子的幸福比较单纯,吃到心心念念的大鸡腿,贺天乐马上忘记了其他:“伯公,这种菜很好吃,又脆又甜,叫什么名字?”
贺宇道:“这是油麦菜。”
贺天乐道:“我在学校吃过几次。在家里没吃过。”
贺宇道:“我们家从来不买油麦菜。”
胡苹直皱眉:“这有什么好吃的,吃到嘴里像纸一样,咔咔直响。”
贺天乐“哦”了一声:“伯婆你挑食,所以不买油麦菜。”
贺宇道:“你伯婆不吃的东西多得很。你应该问你伯婆吃什么。”
贺天乐道:“伯婆吃什么。”
贺宇道:“她只吃出现在我们家餐桌上的东西。”
胡苹道:“贺宇你这样说我以后还怎么教育小孩子。”
贺天乐道:“伯公你也有不吃的东西吗。”
贺宇道:“当然。”
贺天乐道:“姑姑呢?”
贺宇道:“一样。”
贺天乐道:“所以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为什么老是批评我不吃青菜?我接受伯婆挑食,伯婆也要接受我挑食才公平。”
胡苹笑了:“你一个小孩子家家,找我要公平?”
贺宇道:“天乐。你说得有道理。但是伯婆也有伯婆的人生经验和教育立场。作为家长,我们要尊重孩子的喜恶,作为孩子,你们也要体谅家长的苦心。我们要接受和包容彼此的不同。听起来很简单对不对?其实这需要终身学习。”
贺天乐老气横秋地点了点头:“伯公,这段话姑姑也和我说过的。她还说以后要和我一起成长,一起进步。”
贺宇笑了:“在你姑姑小的时候,她和她的爷爷,也就是你的太爷爷有过类似的对话。后来她长大了,用不上了,我就忘了。现在又想起来了。”
胡苹道:“贺宇,我告诉你,漂亮话容易说,不容易做。”
贺宇笑了笑:“吃饭吧。”
吃完饭,贺胡夫妇带着贺天乐回家吃药和清洗。贺宇虽然话说得漂亮,但是在喝药这件事情上“孩子的喜恶”和“家长的苦心”立马产生了冲突。最后还是胡苹一手拿着杯子,一手捏着侄孙的鼻子,迫使他喝下去。清洗患处时贺天乐更是叫得好像杀年猪一样凄厉。
老人对于病痛中的孩子总是很宽容,贺宇按照承诺拿iPad给他,好抚平清洗带来的伤害——
“……不行啊伯公!玩不成!全部锁上啦!”
“我也不知道密码是多少。你看会儿医生给你的绘本吧。”
自从上次没人管他,沉浸地玩了一下午iPad之后,贺美娜就设定了青少年模式,只有周末的固定时间段才能玩——不要怪孩子没有自制力,游戏的背后是一整个庞大的制作团队,他们的任务就是让玩家沉迷。成年人都会不可自拔于各种社交平台,更何况是身心都没有发育健全的小孩子?既然iPad玩不了,绘本两三分钟翻完,那就看看动画片好了。胡苹用枕头和被子给他在沙发上围成一个温暖的小窝:“你小时候我们就是这样把你抱起来哄,现在一眨眼长这么大了,抱都抱不动啰。”
贺天乐舒服得直叹气:“伯婆,你对我最好了。”
“还要公平吗。”
“要的。”
“真是和你姑姑一样犟。”
“伯婆,等你老了,走不动路了,我来抱你。”
“哎哟,我等着那一天啊。”
贺宇把贺美娜留在家里的大衣送去干洗店;贺天乐目不转睛地看着动画片;胡苹歪在沙发另一侧玩手机;三点多的时候,有客人来了。
“小家伙怎么不上学?”
“有点不舒服。天乐叫人。”
“奶奶好。”
“贺大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