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爱无恙(846)
这种高奢商品单看当然华丽典雅,但和戚具宁自己设计的捕兽夹铂金尾戒相比,委实缺少了一种艺术感。这并不是她有亲姐滤镜:“从安的品位真不如具宁。”
贺美娜疑惑地看了戚具迩一眼,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轻飘飘地回了一句:“对啊。所以他们才能做那么久的朋友嘛。”
戚具迩很快反应过来,却又发作不得,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贺美娜放下水杯,走过来,打开电脑,鼠标点击几下,将屏幕转过去对着戚具迩。
“看见这部全自动显微操作仪没有。你所考虑的那件事早已突破技术瓶颈。虽然我不会,但生物园内至少有三到四个受过相关训练的专业人士拥有该项技术,正在伦理和法律许可的框架内从事相关研究工作。”
“介绍给我。”戚具迩立刻道,“多少钱我都付得起。”
“戚具迩。你现在的心态非常容易被骗。只有心存邪念的人才会答应你那么荒谬的要求。”贺美娜道,“法律约束理智,伦理约束情感。很多事情不是不会做,而是不能做。你也不用去找别人咨询,我的答案就是标准答案。谁给你其他答案或一丝希望,要么是打算骗你的钱,要么是打算骗你这个人。”
她将屏幕转回原位:“你现在可以选择把水泼在我脸上,扬长而去,也可以选择体面一点,打消这个念头,回家去好好陪他。”
“贺美娜。这是你欠他的。你必须还。”
真是漫长的一天。漫长到听见戚具迩的蛮横指控,贺美娜心累多于好笑:“我欠他什么了?”
“你知道今天的网络热度为什么一直下不去?若不是危从安为了你——”
在戚具迩讲述来龙去脉的过程中,贺美娜一直用掌心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良久她疲惫地放下手臂。
“冤有头债有主,蒋毅的锅我不背。”她心智坚定,思路清晰,“危从安也不背。我们不欠戚具宁任何。”
“我对你的第一印象一直没有错。”戚具迩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穷酸清高。自私自利。”
戚家姐弟俩的灵魂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爱很强烈,恨也强烈。
“在波士顿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
“那是有求于你。事实上我从头到尾都非常讨厌你的嘴脸。”
“我也很讨厌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你,我不是科学怪人。”
疾病面前,高傲的富人和清高的穷人,关系曾经缓和过;困局面前,艰难的富人和自私的穷人,关系重新紧张起来——戚具迩倏地起身。
“贺美娜。算你狠。”
“戚具迩。”
戚具迩的手已经搭在了门把上。
“牙刷扔掉吧。反正也没用了。”
唉。
贺美娜这个人,好就好在心太软,坏也坏在心太软。
“NCI的检查结果寄到了没有。”
戚具迩手腕一僵,垂了下来:“……昨天到了。”
戚具宁不在格陵,边明把结果交给了她。
但是从昨天到今天,发生了太多事……
“你不会还没看吧?”贺美娜错愕,不明白她在犹豫什么,“快回去打开它,然后联系郁教授。”
戚具迩喃喃:“……我第一时间拆开了快递,里面还有一个信封……我突然没有了勇气……”
她自包中拿出一封薄薄的信函,不由分说塞进贺美娜手里:“你来。”
贺美娜的视线落在那封印有NCI标识的信函上。
她的太阳穴仍然突突直跳,连眼眶都痛了起来。
“我没有任何立场打开这封信。”她起身,将信封放回戚具迩那个大到可怕的手袋里,“回去和他一起打开。”
戚具迩有些茫然:“然后呢。”
“放下工作,不理世事,好好养病。”
“他会好起来吗。”
“你要相信,郁教授有办法令他减轻痛苦,延长生命,过一些和正常人无异的生活。”
“他有机会过正常人的生活?结婚?生子?寿终正寝?”
“找到两情相悦的爱人,当然可以恋爱结婚,生儿育女。”
“我希望有很多侄子侄女……最要紧是健健康康。”戚具迩呐呐,“我会是全世界最好的姑姑。”
“在夫妻双方都同意的前提下,可以采用试管婴儿技术避免遗传疾病。”贺美娜道,“或许,你还保留着你母亲的一些遗物?譬如梳子,牙刷。”
“什么意思?”
“个体化第三代试管技术需要先采集得到先证者(一个有遗传病史的家庭中第一个被确诊的病人)的遗传信息。”
“我不懂。怎样做?”
“别着急。戚具迩,别着急。慢慢来。先回家,和他一起打开这封信。”
戚具迩突然虚脱了一般,无力地跌回椅中,以手掩面:“听起来有好多好多关要闯……但也有了很多很多希望。”
贺美娜将手搭在她塌下去的肩膀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种空泛的安慰很像是一种缓兵之计,但戚具迩知道以贺美娜的性格不会哄骗她。搭在她肩膀上的那双手虽然小巧纤细却坚定有力——戚具迩突然想起两年前,她在万象金乌见到戚具宁手把手教贺美娜做三明治的模样。
中岛台上摊着许多食材;初夏阳光充沛耀眼,从窗外一直倾泻到中岛,又从中岛一直流淌到地板,富足而热烈。
至于现在?
两年前的阳光照不进两年后的深冬。
“其实我并不讨厌你……我也知道现在的局面不是你或从安的错……但是我们没有办法做朋友……你和具宁也不可能回到两年前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