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一程(9)
“还行。”
还行……怎么个还行法?
关尔用手指轻扯着那块黏在唇瓣上的死皮,有些恍惚想,是了,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日子怎么着也比她一个人到处奔波,过得滋润些。
“那小孩儿几岁了?”
程屿似乎用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哪个。
“三岁。”
关尔愣了下,才三岁啊。心里涩然,“他长得很好看。”
程屿没答话,屋子里的空气再次变得黏腻,令人难以喘息。
关尔敛着眉眼,说得很轻:“那你妻子长得一定很漂亮。”
这话一落,她见程屿变得更为沉默,这下连搭理都不带搭理她的。
但关尔心里却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用轻快的语气道:“你们有需要我帮忙的嘛?譬如说孩子以后读书上大学——”
说到一半,关尔心一窒,暗道又说错话了,自己在程屿面前怎么向来没头没脑的。她咬着嘴唇,不小心把死皮整片扯了下来,疼得她有些冒冷汗。
果不其然程屿下一秒的话,跟冰碴子一样往她脸上甩来,“关尔,能不犯蠢吗?”
堂堂R大法律系出身的高材生,说话怎么这么粗俗?
关尔摸了一手指血,扯了扯嘴角嘟囔道。
关尔想要在桌子上找纸巾,程屿的脚步声变得近了些,关尔抬头,见程屿正拧着眉看她。
这目光她可太熟悉了,一般以前她做了什么蠢事或者犯了错,程屿往往会用这样无奈的目光看她,然后默不作声地给她收拾烂摊子。
上一次见到是什么时候——喔,她拉着要去上法理学的程屿,在至善法学楼的某处角落一起拍夕阳。夕阳没拍呢,两人就亲得彼此缠绵时,被路过刚下课的法理学教授看了个正着。
那时候程屿怎么做的来着?
这人脸不红心不跳,礼貌道了句‘教授好’,然后若无其事地跟教授探讨了十多分钟的课业论文,谈到教授被洗脑忘记这件事,临走前才想起问她是谁。
“我的爱人。”
一句话又把年过六旬,已经退休的前律师教授给结结实实堵了回去。
关尔收回目光,觉得眼眶处有些烧烫。
“抬头。”
程屿语气依旧冷冷的,但没之前那么僵硬。
关尔愣了下再次抬头看向他时,温热的液体从鼻间流出,关尔下意识去擦,被程屿挡住。
“流鼻血了。”
关尔:“.......”
这是要把这辈子还没在程屿面前丢完的脸,都丢尽是吗?
她只能就着仰头的姿势,看着程屿眉头蹙着转身去找什么东西。
不用照镜子也能知道现在她这副样子该有多狼狈——头发因为赶路有四五天没洗,硬挺挺地缠在纱巾里。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当地路边摊的便宜货,穿过几次就可以当抹布使,脚下蹬的靴子到处都是泥土和草屑。
更别提这张流鼻血的粗糙素面……
关尔认命地闭上眼睛,希望今晚的笑话能到此为止。
随着脚步迫近,关尔刚要睁眼,温热的毛巾轻缓地盖在了自己的脸上,随后用不大的力道来回擦拭。如果程屿不是想捂死她,那只有一个可能——他在给自己擦脸?
关尔身体有些发僵,觉得当下两人状若柔情的举动有些毛骨悚然。
幸好这人只擦拭了几下就收手了,关尔摸了一把脸,甚至感觉都没那么干燥了。
突然门外一阵铃铛一样的笑声响起,宋擎走在前头,后面的小男孩歪歪扭扭地小跑着,一路上摔了不少跤,直直冲着关尔的方向撞了过来。
关尔躲闪不及,这小孩儿的两只肉胳膊就紧紧抱住了她的大腿,整个人像个沙包一样黏在了上头。
“姐姐!糖!”
关尔嘴角有些抽搐,这辈分可是乱了套。看来这性子不随程屿,她可万万想不出,程屿小时候能为了吃糖可以这么不折手段。
宋擎给她递了一个安慰的眼神,意思是:这小混蛋交给你了。
关尔:“......”,那你也真是够放心的。
好在这小孩儿更亲程屿一点,见烤鱼上桌,滴流着口水,连忙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椅子,嘿嘿地笑着,伸着小短手去抓。
真是活泼得不像是程屿所生。
关尔知道自己饿,毕竟有一天一夜没吃液体以外的主食,但当烤鱼骨头在她右手边垒成座小山时,宋擎看着她倒吸了一口气。
“美女,你看着这么瘦怎么这么能吃啊!我们都要被你吃亏本了。”
关尔见程屿照顾小孩儿吃饭,没搭理他们。便笑笑道,“别叫美女了,我叫关尔,喊我名字就行。”
宋擎咬着烤鱼,眯着眼思索了半天,“这名字怎么有点儿熟悉。”
程屿抱着小孩坐在膝盖上,脚下轻踢了宋擎,“我烧烤炉忘关了,你帮我关一下。”
宋擎不情不愿起身,嘴上叼着一
串还不忘嘱咐关尔,“美女记得给我留点,别全吃了啊。”
关尔:“.....”
关尔看着程屿安静地抱着小孩,噙着淡笑逗弄着,还怪有耐心的。
宋擎关完回来,立马加入战斗。关尔她一下子吃了快十多条烤鱼,突然停下来不吃后才觉察胃撑得难受。便把吃剩下的一半鱼放下,琢磨着是否要个联系方式啥的,日后有什么事情,也好搭把手。只不过她太清楚程屿的为人了,他怎么可能低声下气去求人?
所以她有另一个打算,偏头跟宋擎套关系,“那个,你说这家店是你们朋友开的,怎么不见人呢?”
程屿奇怪地看了下宋擎,宋擎双手都占着东西,用鼻子点了下程屿的方向,“喏,这就是那个朋友,跟你介绍下,老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