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灯沦为阶下囚后(8)
李景辞慢斯条理的从怀中掏出手帕,揉成一团,粗暴的塞进了塌上人的嘴里。
谢烨少年时是风光无限的正派首徒,青年时武功高强,是江湖上闻风丧胆的明渊阁阁主,这辈子何曾被人这样对待过,拖着一条断腿,被人用粗糙的布团堵着嘴锁在床上。
他猛然偏过头去,不愿意再同李景辞对视一眼。
然而眼尾一抹鲜明的嫣红还是出卖了他,他不盈一握的身形屈辱的颤抖着,眼眶泛红,却拼命隐忍着不让自己掉下泪来。
李景辞松开钳制他下颌的手,轻声道:“阁主下半辈子,怕是要终日在床榻上度过了。”
“本王记得阁主自小习武,这下盘功夫最是稳固凌厉,可惜了。”
谢烨那双明若琉璃的漂亮瞳孔骤然放大,他剧烈挣扎起来,腕上的锁链却固若金汤,将他牢牢束缚在床榻上。
“估摸着时间,眼下镇痛药的效果也快要到了,阁主没有内力护体,就且慢慢的在断腿的痛楚里,熬过这长夜罢。”
李景辞的手指拂过他面如金纸的脸庞,然后起身出门,命小厮将房门看好了,明日一早来同他汇报。
小厮忙不迭的应了,回身进屋关好门,风中烛台摇曳,然而屋中那明渊阁主却再没有发出一声动静。
小厮战战兢兢的守了一夜,生怕殿下的要犯躺着躺着就没气了,于是他时不时的就挪过去,掀开帘子看他一眼。
他前几次去瞅谢烨的时候,那人都紧闭着眼,头虚软无力的偏在一旁,眉心紧锁,唇色苍白。
额头冷汗淋漓,人也不知道是痛晕过去了,还是睡着了。
只是这人长的实在是前所未见的惹眼昳丽,小厮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分明是个男人,却生的雪肤乌发,双手被高高举起,缚在床头,腕骨精巧秀长,一丝血痕沿着手臂蜿蜒而下,衬出几分奇异的艳色来。
他的眉眼生的冷峻而秀丽,若是睁开眼睛,不晓得是幅什么光景。
小厮一个恍神,却见榻上的阶下囚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正茫然而飘忽的朝他这边望来。
他形状优美的眼角处尚带着泪水残存的红意,大概是夜里痛的太狠了,他的眼神并不如他的长相一般凌厉俊秀,反而泪光闪烁,带着几分萎靡和无助。
小厮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忽的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他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擦谢烨脸庞上的泪痕,但又很快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岂不是冒犯了贵人?
不对啊,此人乃二殿下恨之入骨的阶下囚,哪里算得什么贵人,更何谈冒犯。
话虽这么说,小厮心里却还是犹豫不决,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料谢烨刚好在此时轻轻的咳嗽了两声,他被李景辞用布团堵住了嘴,声音闷在肺腔里出不来,他眉心微蹙,声音隐忍,沉闷,而又无端的招人怜惜。
小厮情不自禁探过身去,战战兢兢的问那囚犯:“你……”
“要喝水么?”
谢烨轻轻眨了下眼睛。
小厮心下了然,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取了那人口中布团,又将自己壶中的水递到谢烨嘴边。
谢烨尽力支撑着身子,喝了几口水,这一点动作就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多谢……”他虚弱的笑笑:“谢某若有来世,必报今日滴水之恩。”
那人笑起来的模样柔和而温暖,那小厮诚惶诚恐的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若是大人喝完了,还请大人将布团塞上吧,小的害怕明日殿下怪罪。”
谢烨点了点头,轻微昂起下巴,冲他温和道:“塞进来吧,多谢。”
小厮将布团揉好,重新放入他的口中,动作比李景辞柔和的多。
一夜无事,风中烛火微晃,床帐缦纱间阴影闪烁。
第6章
李景辞次日处理完大部分公务,快到下午时,才有时间到关押谢烨的屋前晃一圈。
奉命看管的小厮正撑着脑袋打瞌睡,见李景辞来便慌忙起身,恭恭敬敬的给他开了门。
李景辞进屋后扫了一眼周围,桌上烛台已经冷却,四下寂静清冷,毫无一丝人气。
“他昨夜怎样,有什么异动么?”李景辞问。
“回殿下,昨夜小奴未曾听到声响,里边的人十分安静。”小厮低眉顺目的回答。
李景辞微微蹙起眉头。
抽筋剔骨,鞭刑加身,何其剧烈的断腿之痛,谢烨昨天一整晚竟是一声都没吭?
李景辞上前掀开床帘,只见谢烨仰躺在榻上,还维持着被束缚的姿势,衣衫被褥尽数被汗水濡湿了,鬓角碎发凌乱狼狈,眼下乌青一片,显然是痛了一夜,挣扎的苦不堪言,此时已经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李景辞伸手将布团从他口中取下来,蹭了一手的血,他这才发现谢烨嘴唇殷红,血水从唇角蜿蜒而下,竟是用牙生生将口中软肉给咬破了,就为了不向他示弱,硬是一整晚都没呻吟一声。
此等痛楚若是换了旁人,早就痛的哭爹喊娘了。
李景辞倒是不至于对他升起敬佩之心,只觉得这人平日里看着一副吊儿郎当唯我独尊的模样,没想到沦为阶下囚后竟倔强的这样可笑,死到临头了,还不忘咬着牙维持平日里倨傲的姿态。
谢烨骤然被松开口中桎梏,肺中涌进大量空气,一紧一缓间他犹如案板上的鱼肉,重重呛咳起来,血沫涌到唇边,沿着苍白的下颌淌到床榻上。
他双手被缚,连伸手擦一下的动作都做不到,过了好半晌,谢烨才勉强止住咳嗽,气息虚弱的冲李景辞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