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和哭包世子爷(196)
之后大疫,唐家跟江家几乎断交,唐瑛彻底没了机会,如今江翎瑜继任刑部尚书,背起的依旧是彻查贪官,斩断地下盘根错节的大网,又即将嫁给唐煦遥,所以唐瑛就想在江翎瑜身上下手,他的目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就是杀了刑部尚书。
听到这,江翎瑜就很是疑惑,一切逻辑都自洽,问题是,动机呢?
江家人奉命剿杀贪官恶霸,关你一个王府打杂的管家什么事?
但唐瑛不打算再说了,就跪在那,凛然赴死。
江翎瑜跟廖无春都没办法,但好在江翎瑜天生就是干刑部尚书的料,听唐瑛跟郡王的来言去语,也已经知道了些关键的东西,心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就瞥向郡王,投向求援似的目光。
唐瑛这人听着要是杀人放火,好像无恶不作,其实很感激郡王待他那么好,这也是为什么唐煦遥能在王府安然活到弱冠之年,二十几年,郡王府无一人伤亡,那他的心结,也只有郡王能解开。
郡王感觉到有人盯着他,侧过头与江翎瑜对视,江翎瑜看看唐瑛,视线又挪回来,依然是希望郡王能帮着问问。
“唐瑛,你跟着本王多年了,”郡王明白江翎瑜的意思,但他并不只是打算问问而已,“该说的就都说了吧,你面露愧色,想必知道自己做事是罪大恶极的,说出来还能弥补些。”
唐瑛翻着眼睛跟郡王对视一阵,缓缓点了点头:“好。”
“我是青绿局的人。”
唐瑛像是吐出憋在心里多年的一口气似的,浑身都轻松了,又补上一句:“王爷,青绿局的人至今也没放过江大人和将军。”
话音落不久,唐瑛又补上一句:“本来将军是不必卷入其中的,但将军进来搅浑水了,没有办法。”
江翎瑜又笑了:“本部院得把青绿局杀干净了才能求得安生?”
“嗯,”唐瑛点头,“是的。”
“那杀干净就是了,”江翎瑜不再抱怨,一切事都平静接受,“本部院和将军想活啊,你们就得死。”
唐瑛倒不是很在意,大抵也是隐隐预感到自己的结局了,冲着江翎瑜点头:“好。”
“唐瑛,你看看哪一碗的鱼肉羹是有毒的?”郡王一挥手,让外头候着的仆役都进来,原本以为是别人,没想到是江玉和唐礼,一人端着一碗鱼胶羹,分别进入正堂内。
鱼胶羹都有点凉了,郡王毫不在意,就像他一开始打算的一样,不只是问问而已,就让江玉和唐礼将两碗羹都递上去。
唐瑛看了看,有一碗做了记号,因为第一次被江翎瑜撞破诡计,就是因为碗上有药粉,所以这次特意擦得干干净净,也是抱着让江翎瑜必死的心,在这碗羹炖煮之初就下了药,还不愿意伤及唐煦遥的性命,所以区分在碗壁釉花上,深红的有毒,浅一些的没有。
见唐瑛端起其中一碗,郡王冷声开口:“其实这些年来,本王让你吃的这些好东西也不少,穿的也是好料子,二十多年,从未苛待你一天。但你佛面蛇心,就当是本王看走了眼,也是念及你留下本王妻儿的命,趁着这羹汤还有些温热,吃了吧,就算是你上路前最后一顿饭食。”
人都怕一死,但唐瑛听着这个,竟然喜笑颜开,接过那残存余温的碗,连递上来的勺子都没接,拿手抓着吃,指缝里黏黏糊糊的,边笑,边落泪,泪珠大颗落进碗里,柔声念叨着:“不用勺,这里头下了毒,别再糟蹋东西了,老爷,夫人,唐瑛最后一次伺候您了。”
解脱了,吃完就走,唐瑛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轻松过,好在没有人问一问自己为何要加入青绿局,不问好,问了心里有怨,就走不了了。
唐瑛吃着吃着,先是腹痛,扔下碗,刚好底子稳稳落地,他一手按着腹部,气都要喘上不来了,还在一把一把的把粘腻的汤水往嘴里塞,然后塞着就吐血了,唐瑛腹中剧痛,他想临着断气爬到主子脚边,可想想又觉得主子肯定很厌恶自己,最后就蜷着身子躺在碗边上,口中的污血不断地流出来,在碗边上续起一个小小的洼,他最后说的话是:“唐瑛下辈子肯定是个好人,还来给老爷和夫人做牛做马。”
王妃将头扭过去,不忍再看,拿着手绢掩面抽泣,郡王见状忙从座位上起来,到王妃身边去,俯身搂着她安抚:“没事没事,夫人别怕,我这就派人打扫。”
江翎瑜跟唐煦遥是什么都没说,也没有什么表情,心里说不上是悲是喜。
唐瑛是恶人没错,临死前跟郡王吐真言又算什么,算他是个好人?不能,因为人本来就不是非黑即白的,圣人可以有私心,恶人也可以有悔过,但圣人有私心依旧是圣人,恶人悔过也依旧是恶人,江翎瑜终是看透了,他想着,做朝廷命官,以后要见到的还多着呢,不能共情,也不能同情,任何带有感情的裁决都是不公正的。
所以江翎瑜很拼命地学着冷血一点,没有办法,共情就是毁灭的开始。
唐瑛一事算是终结,审讯全程都由莫羡记录在册,郡王派人收拾烂摊子了,如此,这就该把廖无春等人送出去,江翎瑜跟唐煦遥也就回卧房歇息了。
天亮了。
“霖儿,累不累?”
唐煦遥见除了心腹大患,很是高兴,进了卧房就抱着江翎瑜躺下:“小美人,脚冷不冷,要不要我给你捂着?”
“不冷,”江翎瑜阖上眼,感觉唐煦遥半伏在自己身上,就是若即若离地心口相贴,想着就是怕动了自己伤着的地方,抬起手搂着他的背,喉间声息轻柔,“你真是瘦多了,先前多么健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