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重楼(104)
墨上没有标价,他拿出自己那二钱银子,想了想,小心问道“这个,多少钱?”
掌柜懒得搭理他,看了一眼他掏出的银子,道“就你手里这些,够了。”
真划算!
楼枫秀心想,比那糟老头的臭墨便宜的多!
回到南五里街,恰逢二撂子运着一车泔水路过。
推着泔水车,他到粘糕摊前,喊道“大娘好,秀爷好,雀雀好。”
挨个招呼完,分给雀雀一包面果子。
“这是什么呀?好香!”
“东西楼的莲花酥,上了盘都没人动,我伙计没在,这下子全让我赶上带来啦!刚刚我尝了一个呢,好吃的舌头都要咬掉了,你跟大娘秀爷一块吃!”
“好啊,谢谢撂子哥。”雀雀分吃面果子时,阿月到了。
今日发银钱,楼枫秀昨晚便要他早点到南五里街用饭。
雀雀见人来,上前开心道“阿月哥,今日学堂教的文章我听不懂,你再帮我讲讲吧!”
“嗯。”
“那我来研墨,我哥今天刚给我买的新墨!”雀雀道。
楼枫秀拿出墨锭,颇有炫耀意味“你闻,这墨没味,二钱就买了。”
阿月接过墨锭,的确没味,不光没味,还轻飘飘的。
“杜爷今天也发月银,昨晚上说要带我吃好的!”二撂子乐颠颠道。
“过来,收泔水的小子,我给你俩包子,帮我把这桶豆渣顺道清咯。”对面的早点铺子招呼道。
“好嘞!”二撂子应声,接过包子揣了起来。
“你先吃,吃完清。”摊主人道。
“我不吃,我等会拿给我杜爷吃去!”
楼枫秀闻言,看了他一眼“他不是要带你吃好的吗?”
“杜爷老是大半夜回来,好吃的地方全都关门啦。”二撂子道。
他帮卖豆腐花的摊清掉泔水桶,隔壁伞扇铺子老板走过来,极其顺手拿了俩剩包子。“诶,你们听说没有,莲火宫那位圣主可快病死了!”
“啧,你从哪听的这是?”
“我去城东进竹材,听好些人在议论呢。”
“哪能啊,才十几岁吧?是要回天上当神仙去了?”
“那谁知道,听说大病将有两年了。反正圣主不好当,个个都短命,圣主他娘前两年,死的那会,听说还不到三十。”
“他们才不是神仙!”二撂子嘀嘀咕咕道“我大年初一拜抱仙慈院,就想要一串糖葫芦!压根没有给我买,还是杜爷就给我买的!”
“去去去,小孩子别插嘴。”
“我不是小孩!你不让我说,我不给你倒泔水了!”
“......”
“现在的圣主,还是明珠降世三岁就继任的那个吗?”
早点摊老板摆摆手“管他谁当呢,也没见怎么造福到咱们身上。”
过路的贪图剩包子便宜的食客,闻言也插嘴“不对吧,我听说,要死的圣主夫人啊?”
“什么夫人,那不是圣主亲姐姐么?”
“听说圣主亲姐姐是个痴傻儿,死了也干净。”
“你们说的都不对,没有死,差点死而已,我今天在东西楼里听到的,圣主的发妻育子整整一年,二月生子难产了!”二撂子一脸严肃道。
“啧啧啧,我看圣主那病,是要被孩子反噬咯!”
“哎哟,可怜见的,据说圣主任圣十年,呼风唤雨,无思不服,简直是神赐宠儿,多风光无限啊,可惜娶完他姐,他妈就死了,戴孝一病好些年,现在只等着被亲生儿子替换,可悲,可怜呐。”
楼枫秀暗暗点头。
此人的确可悲可怜,但不知道先可怜他死了娘,还是可悲他娶了亲姐。
想到这里,他忽然发现阿月的手下污了一片墨迹。
阿月一向干净,通常写完一篇绝无余墨,这会刚研开,却已经把手污脏了。
“你怎么了?”
阿月眉头微蹙,他放下墨道“墨是假的。”
“什么!”楼枫秀起手掰开一看,分明就是烧黑的木头块子搅和了豆粉,连炭也不是!
那还得了!墨多贵啊!他满打满算做了整月活计,才有二钱银子啊!
二撂子拖出泔水桶,一点点往泔水车上挪,边拖边跟那几个人絮絮叨叨,讲当朝如何如何,圣莲道如何如何。
也不知道王侯贵胄的事,跟这群人哪来的半拉关系。
聊的正兴,只听对面一声拍案声响,楼枫秀一把拍翻砚台,恼道“我去掀了藏宝阁!”
阿月还未出口,楼枫秀岂听,拔腿就走“你老实待着,等爷回来吃饭。”
二撂子一撸袖子“要打谁啊!我来帮忙!”
说罢丢了手,立马跟上前。
“诶!臭小子跑哪去啊,泔水没清呢!”早点摊老板喊了几声,没给二撂子喊回来。
泔水桶挡在路间碍事,阿月捏了下眉心,无奈走去,上前来,帮衬将泔水桶移开。
二撂子虽然气势汹汹跟上去,谁知道跑着跑着跟丢了,正纳闷人去了哪,迎面看见了老杜。
“你在这瞎跑什么呢?”
“杜爷!秀爷被人欺负了,说要去藏宝阁揍人呢!可是他跑的好快,我给人跟丢了......”
老杜一听藏宝阁名,登时大概猜了个大概“你别管了,回去吧。我知道在哪。”
“好,呀,杜爷,包子!”
“自己吃。”老杜摆手,掉头就去了藏宝阁。
藏宝阁不在文人街,反而开在鱼龙混杂的地界。
明面卖文房,实则是提供私下交易的场所,倒卖不知抢还是盗来的文玩,常来此地的非富即贵。
略懂行的,一看就知道不是正经门生,根本不会往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