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重楼(146)
叫了一声阿月,却没有回应。
“阿月哥说,他去祈爷爷家还书啦。”雀雀道。
“哦,那等他回来再贴。”
“嘿,大娘破费,买了这么些好菜,秀儿过来,先洗洗择择做着。”
“我也来我也来,我给烧火!”
“算了,你那水平,还是去跟雀雀堆雪人去吧。”
“可是雀雀嫌我团的不够圆呀......”
“哎呀,雀雀你让让撂子哥咯。”
“......”
等到天色昏沉,李大娘跟阿月迟迟没有回来。
老杜做在灶边烧火,楼枫秀拿着锅铲翻炒肉柳,时不时探头往外望。
李大娘在家纳鞋,慢点好说,可阿月还书而已,不知道为什么也耽搁了这么久。
楼枫秀见不着人,只觉得心头难过,紧张到有些发慌。
“秀儿,你知道你现在像啥不?”老杜塞完一根木柴,走过去架住他肩头,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去“像盼夫回家的小媳妇!”
他竟然没有回嘴。
“你再看会,门板子都得看出个洞来了!”
“不看了。”
“对嘛,到时间就回......”
“我去接他们。”楼枫秀丢下铲子,抬腿就跑。
热闹街道空无一人,店铺全部关闭,夕阳早早落幕,开始有人放鞭炮烟花。
楼枫秀跑的极快,到雕花巷的时候,出了满身热汗。
祈大爷家门口,张贴着他某副写的歪歪扭扭的对联。
人不在家,问了邻居才知道,老爷子早就跟几个知交好友去酒馆喝酒过除夕去了。
于是楼枫秀穿过巷子,径直去了南五里街。
远远看见风月鉴的坊门紧闭,铺子里影影绰绰亮着火光。
他上前推门,没能推动。
“阿月!”他叫了一声,其间火光忽然熄灭。
楼枫秀一脚踹开大门,扑面一股风,隐隐夹杂血腥味道扑鼻而来。
他摸索出火折子,照亮四周。
坊内翻的乱七八糟,书斋老伯送的锦盒摊在地面上,墨锭裂成两截。
那只豆蔻匣子空空,画作上头踩着几个黑黢黢的脚印。
一切证实,并没有丢失任何贵重的物品。
楼枫秀摸索往前,想要点亮灯油,指尖触摸到墨渍。
灯油点亮,他看到案上散开一卷经文。
那是他抄写的最后一卷经书。
末尾一笔一笔,用尽了耐性,清晰写道:娘,我特别厉害,根本不用保护,你要在天有灵,就保佑阿月平安吧。
经文末页,大抵补了句什么话,手无意碰花尾页,触花了墨汁。
墨还未干,阿月又去了哪?
他往前一步,想要看清文字,脚下猛然踩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低下头,在经卷长案之下,看到一条灰不拉几的尾巴。
“粉粉。”他叫了一声。
没有回应。
耳旁忽然听得一声铮鸣,身后袭风。
楼枫秀猛然转身,黑夜中一道明亮弧光闪过,利刃扑面,恍惚间映衬刃身徽印,那纹路宛如襁褓婴儿。
他抬头,看见一双漆黑,带着杀意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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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你们小心行事,只把相干人等带回去交给善祭堂,怎么还是搞出这么大动静?”
“我够小心了,可那妇人认出我圣莲道徽印,叫嚷声恐惊四邻!”
“只你露了马脚,还不是平时不知收敛!”
“别吵了,毁尸灭迹就是了,有人来救火了,撤!”
热络的鞭炮和烟火伴随欢喜散落人间,尤其南五里街街尾,烈火冲天。
祸因者正是身着黑衣的青年,施施然走出那道踹裂的大门。
其中那位健硕男人黑衣外,裹着一层洁白圣袍,怀抱着安静恬睡的少年。
少年尚有几分稚气,可白袍显然小了许多。虽被地痞盗卖,辗转流落各地,倒一如既往光鲜,甚炒出千金之价。
所幸尊荣难遭埋没,最终溯源至此。
男人脸颊左侧,不知哪来的伤口,流淌着一条细细血丝。
血丝绵绵不绝,顺着下颚,湿透衣襟。
火光在他身后疯狂攀烧,看上去与他浑然天成的阴毒面容分外相衬。
血色中离奇融洽的五官,却带着谦卑意味,手指小心翼翼,摩挲圣服上,溅脏九重莲瓣的浊血。
他仿佛不敢触碰怀中人的肌肤,下颚的血不断滴落,打湿层叠莲瓣。
而他乐此不疲,不断蹭掉那些血迹,越滴越多,越发用力,没有分毫不耐,反而露出满足笑容。
一齐走出火场的同僚叹道“你说圣主大人哪学的无赖花招,吓我一跳,要不是你一眼发现端倪,倒险!那闯来的一小鬼骨头够硬,怎么捅都不死,连叫也不叫,那眼神,跟那条疯狗一模一样!”
阴狠的青年并不搭话,他凝视怀中人的眉眼,仿佛沉沦在一场甜美的梦中。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这么狼狈?”撤来与二人汇合同僚与之迎面交汇。
“......伏步乾,你为什么笑的这么恶心。”开口的人探头望去,那火光中透着一片血色。
“你又杀人?”
另外一人回道“不怪伏生,他不死,我二人就得死!”
“圣物寻到了?”
“这里没有,翻遍了,你们也没找到?”
“废物,要不是伏步乾自作主张,贸然面见圣主差点打草惊蛇,倘若事先回禀长老,何至于这样被动?”
“唉,还不是咱们圣主大人,学会了临头反水!”
“住口,圣主也是你敢质疑的?一旦惹出事端惹火上身,我看你怎么交代!”
“现在不是争吵时候,找不到就算了,长老不会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