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重楼(156)
“操,他妈的这小子跑这么快,叫我好找!”
“还不快搜!”
“在他手里!”
“掰不开啊!”
“给我砍下来!”
“兴爷不让带刀啊,特地交代了,这小子不能死咱手里!”
“他妈的,他屁股后头老跟一伙捕快,要不是今个乱跑,还下不了手!错过岂不是又没时机了?”
“一群废物,滚开,瞧我来!”
楼枫秀四肢尽数受控,一只脚死死踩在胸腔,石头凶猛砸上手腕。
“这不就是个玉雕,看不出哪稀罕呢?”
“别瞧了,把人拉官道上去,过几辆马车也就轧死了事了。”
“老大......你身后,狼,是狼!”
“操,什么玩意,还敢往山外头跑!”
“扑,扑上来了!”
“你妈的,跑啊啊啊啊啊!!”
温热的舌头,舔舐过手腕的鲜血,他挣开麻袋,看见一头耳尖残缺,目光凶绿的白狼。
许久不见,小白长大了。
它用鼻尖拱了拱他的手,似乎想要拉他起身。
楼枫秀再度爬起,眼前天旋地转,他吃力一笑。
“对不起,我没有看好粉粉。不过,我会找到凶手,粉粉怎么死,他就怎么死。”
他撕下一条衣布,缠上手腕,径直前进。
须臾,发现小白并没有跟上来。
他回头与它对视。
白狼沉默不语,目送他一步步抵达城外,而后,跃入朝霞遍布的林间。
他跌跌撞撞走进城门,赤手空拳,走到藏宝阁。
早市初开,阁内只有一名小厮。
他随手拎起一只砚台,长发压下的眼中,闪烁着明灭交叠的光影。
“兴爷在哪?”
“兴爷不在,砚台八钱。”那阁中小厮道。
“去哪了。”
“好像去堂里了,一大早就......诶,你是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楼枫秀拿着砚台,温柔拍了拍他的脸。
“谢谢。”
“......”小厮怔愣片刻,那副地痞模样诚恳道谢的模样,真的太违和了!
“等等,砚台八钱!”
楼枫秀带着八钱的砚台......还有缠着要账的小厮,找到白虎堂。
这里建造的可比县衙威风多了,即便势力大减,门口仍然守着三五打手。
还没走进去,便看到窦长忌正从堂中走出来。
他胸前白虎熠熠生辉,眉目微微带笑,似乎发生了非常值得庆幸的事。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看到楼枫秀,他蹙紧眉头问道。
“护法,他拿藏宝阁的砚台不给银两!”小厮怒道。
“他的账我自会来付,你回去吧。”窦长忌道。
小厮挠了挠脸,哦了一声原路折返。
“还给我。”
楼枫秀骤然冒出这样一句,令窦长忌百思不得其解“还你什么?”
“你耍够了吧。”
“你到底在说什么?”
“是我不识抬举,有眼无珠,烂泥扶不上墙,我不如你,从不知道什么叫顺势而为,我执拗狂妄,愚不可及,我如今是我活该,我他妈就是个蠢蛋!”
窦长忌怔愣原地。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楼枫秀,原来他骂起自己也这么毫不留情。
不过,他曾经的确这样看待他。
“你想让我做什么,什么都行,它是阿月留给我的东西,我不能弄丢它。”
言至于此,窦长忌旋即明白了什么。
“你没当啊。”他苦笑一声“你怎么没当呢。”
你若当罢后悔,我可以替你去抢。
可你如今遗失,我该当如何?
就在方才,窦长忌似乎重得周业生信任,特被委任,前去拜访运盐皇商。
那位皇商年三十离开定崖县,如今正至定远州。
这位人物出手阔绰,洞视珍宝,年前曾在藏宝阁买下许多藏品。
一直想为他的儿子,挑选一样难得的宝物。
恰好,今日大早,兴爷便声称盗墓团贩售了一样价值千金的绝顶珍品。
只要售得其价,一定能令白虎堂势再回巅峰!
周业生终日见首不见尾,为此亲自出面,请窦长忌入堂,亲自为他传达这样的命令。
既是说,那件掌管白虎堂巅峰之势的东西,会由他亲自带往定远州。
“你答应我件事。”窦长忌笑道“那样的话,我考虑一下,替你拿回来。”
“好。”他毫不犹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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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晚,周业生亲自拿出匣子,交到窦长忌手中,匣上挂了锁,钥匙由兴爷保管。
据说定远州风雪浩大,那要购买此物的船商,因风雪滞留多日,说是定在明日启程,直返京师。
京师路途遥远,为防途中变故,他们当晚必须连夜出航。
“堂主如此上心,我倒要看看它有多稀奇。”窦长忌从兴爷手中夺过钥匙,便要开锁打开匣子。
锁眼咔嚓响动,来不及掀开盒子,他却被周业生捉住了手。
“好物怎能轻易暴露天光,不幸引来他人窥视,又要无辜伤及性命,你说是不是,小鸡儿?”
“也对,是我莽撞。”
兴爷收回钥匙,爽利道“护法急什么,等上了船,都是自己人,那会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说的正是。”窦长忌想要收回手,周业生却没放。
他望着他的眼睛,隐晦不明道“小鸡儿,等你顺利回来,赏你掌管整个定崖地下钱庄,你瞧如何?”
窦长忌指尖微颤,收回手臂讪笑“堂主折煞我,我几斤几两,自个心里清楚。”
夜色沉默,海风呼啸,周业生站在码头,微笑目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