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重楼(158)
楼枫秀没心情围观死人,绕道欲走。
走出几丈远,看见不远处有人从地上零零散散,一路捡起几件衣裳,捏着鼻子递给捕快。
楼枫秀微微蹙眉,他见那衣裳,似乎有些眼熟。
想到什么,猛然转过头,冲进人群。
“官老爷,我在街头捡回来的,肯定是这死人的!我看他大抵是喝醉了酒,呕脏了衣裳,自个脱完后冻死街头的!”
“咋可能呢,这两天没风没雨,明晃晃冻死个人,有够离谱的!”
“快看,他后脖子里那块青的,是不是手指印子?”
“都说咱青天大老爷在整顿定崖,我看根本都是空话,当街杀人,明摆着给衙门脸色瞧呢!”
楼枫秀看不见那尸体面容,但他却不知怎的,确凿认定了是谁。
他脱掉外裳,半跪在地,盖住尸体蜷缩起的身子。
“你干什么,不能破坏现场!”捕快一把将他摁住,掀开尸骨上的衣裳。
“我知道凶手是谁。”
“你知道有什么用?等顾大人查验过后才能定论!”
楼枫秀反扣住捕快手臂,从他腰迹拔刀,起身便要走!
另外几人见势,一齐上前,这些都是上好打手,出拳皆有章法,不待他反抗,行云流水将他死死压制。
“你小子敢当街明抢捕快佩刀!想干什么?杀人吗?”
“是啊。”楼枫秀眼中锐利如刀,杀气蒸腾“以命偿命。”
“那也轮得到你去动手!”
“差点忘了,你们才是捕快,那请你来动手。”他讥讽一笑“敢吗?”
“你是拿谁当囊包?混账东西,要不是顾大人下令,谁天天不着日夜的守你死活!”
“不知好歹,我看干脆把他扣牢里算了!省的我们整日跟他到处乱窜!”
捕快拿出镣铐往头上扣住,楼枫秀一膝跪地,反抗不得。
他困在镣铐中,无法抽身,双目死死瞪着地上尸身,直至酸涩疼痛,也不舍眨眼错失片刻。
你放心吧小豆子。
我楼枫秀,从不会亏欠谁的恩情,死人的也不会。
更何况,你是我兄弟。
想必县令手底下还真有几个机灵的探子,这回来的倒快,腿脚麻利,拽着仵作冲的上气不接下气。
一眼直望见楼枫秀却上了枷锁,已然是被当成嫌犯,垂着脑子,四方指指点点不绝于耳。
他不争不辩,眼睛焊在尸身上,比死人还僵。
前因后果听罢,顾青民却也没说要解开枷锁。
仵作蹲下来查探尸身,慢慢展开尸体四肢,看见脖子见的淤痕,便在颈间摸索骨骼。
“我的妈呀,这好像是尽欢场的东家!”
“我说眼熟呢!我前两天还去照顾他们生意,也不知怎的,冷清死了,好,现在人也死了。”
“好好的人,哪能给自己冻死?”
仵作大致看过,向顾青民复答“脖子淤痕不是致死因,他真的是冻死的。”
“唉哟,这能查出什么呀,孙大头家有个地窖冷库你晓得伐?都是把猪赶进去冻死再剁肉,城郊外头伤都没半点的无名尸体,不就这么着来的!”
“嘘,你可别胡说,当心被人听见,下一次冻死的就是你了!”
“照你这么说,杀了人还不丢出去,放这日头底下吓唬谁呢?”
“那谁知道,万一就有天大的仇恨呢,那冷窖里穿啥进去都得冻死,要不然能给人衣裳扒光?”
顾青民默声听了片刻,当即吩咐道“来人,拿下孙大头。”说罢,又道“诸位若实有知情人士,还望提供线索。”
结果此话一出,全场陷入静默,谁都不敢多嘴。
“接受匿名!小可保证,必以性命为誓,护证人安全!”
看热闹的民众深以为,现在是白虎堂反击时刻,这位青天大老爷大概率明天也是横尸街头的一份子,多嘴的早早埋没人群,慌忙退散。
楼枫秀从枷锁中活动脖颈,格外冷静,抬眼看向顾青民。
“放开我。”
“这个,还不行。”
“为什么?”
“小友并非罪犯,自然不该承受枷锁。只是你行为过激,实不可控,待小可处理此事后,再还小友自由。”
“哦,衙门不急去抓凶手,反倒先来管教我行为了?”
“小可会努力找到罪证,小友安心,相信县衙,将罪犯绳之以法。”
“我不信吗?”他重复道“我信过的。”
顾青民无法辩驳。
他不仅没能找回阿月小友,还捉拿不得周业生归案,如今又遭人命,确实有负全城厚望。
“楼小友,最近青龙帮虽有起势苗头,但其中并没有阿月小友踪迹,你白白蹲守城西码头整夜,先不说行为莽撞危险,你已连续多日没能休息,状况非常糟糕,小可建议,你还是先回家休息为妙。”
楼枫秀静了几个弹指,晃动两下脖颈手腕的枷锁道“我倒想休息,但是,带着它,你能睡着?”
“......睡不着。”顾青民惭愧不已,满心内疚,连忙为他拆掉枷锁。
楼枫秀活动手腕,他动身就走,顾青民忙催捕快跟上。
捕快们厌烦透了这个面临生死危机,还总是到处乱跑四处找死的野小子。
他们困的眼皮打架,不耐问道“你又往何处去?”
“回家,睡觉。”
捕快们倍感泪目。
回到老宅,雀雀站在大门口不停踱步,四处张望,见他终于回来,终于放下心来。
“哥,你昨晚又没有回来,你去哪啦?”
“哥有事,对不住,让你担心了。”
雀雀听他直白道歉,怔了片刻,立即摇头“这些叔叔跟着你,我不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