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重楼(179)
“不行啊,莲儿好几天都没来陪我一起昼寝了。”她指着隆起的小腹道“我和小莲儿都很想你呢!”
话音刚落,池中囚徒忽然大笑起来。
歌明霜吓了一跳,无措藏在歌沉莲身后。
他笑的癫狂放肆,如果不是四肢受困,大抵是要打滚捶地的。
想不到,原来人还能笑的这样畅快,歌沉莲倍觉有趣,耐心等待他冷静。
囚徒眼泪都笑了出来,笑的脸部肌肉发酸,好不容易止住,便听见那位圣主好奇问道“你在笑什么?”
囚徒漫不经心,舔掉落在唇角的泪,反问道“她是你婆娘?”
“她是我的夫人。”夫人歌明霜,正是歌沉莲长姐,圣主的发妻。
“有什么不对?”
“操了,你问我有什么不对?这话你问过你爹娘吗?”
“我没有爹娘。”
“哦,你爹娘是被你这不知人伦的畜生气死的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冷冷清清的宫殿,拥挤而热烈的荡漾着他的放肆。
歌沉莲听着他的笑声,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歌明霜藏在他的身后,紧紧抱住他的手臂“莲儿,他,他是在笑话我么?”
“没有,他只是,问了我一个问题。”歌沉莲抬手抵住鼻尖,强行忍住笑意。
“那你快告诉他答案呀。”
他无奈道“姐姐,我没有答案。”
楼枫秀歪过头,在肩膀上蹭了蹭笑僵的脸,懒洋洋道“你能滚吗,我看见你恶心。”
“我要回去,莲儿,他骂你,我不想留在这里。”
歌沉莲任由她缠着双臂,望着池中囚徒,他轻声,而带着显而易见的宠溺道“好,我带你回去。”
歌沉莲离开宫殿,候在殿外的道生得知他的去向,立即否决道“圣主不可,陛下将临道宫,您务必亲身迎接!”
“老师会去处理。”
“这,陛下对净水长敬重欠奉,只怕会惹其龙颜不悦!”
“怎么会。”他对道生微笑道“没有人会不敬重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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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沉莲将歌明霜带回长生宫,换了衣裳,洗去淤泥,将她哄睡。
须臾后,道生前来禀报,称明宗已至道宫,回绝了净水长老,正孤身往玉掖殿行去。
待她睡熟后,歌沉莲方才动身,回到玉掖殿。
殿中已然候着大别君王,明宗。
“拜见陛下。”他叩身行礼。
“孤说过,免去圣主礼节。”
尽管如此,歌沉莲仍然恭敬叩拜,完善礼节。
“陛下恕罪,莲来迟了。”
“长老称夫人有恙,孤理解。”明宗道“听闻见君宴间行刺,伤及圣主,孤特来探望。”
“多谢陛下记挂,并无大碍。”
“刺客可招供?有无疑凶?”
“莲做事失寸,引得民生激愤,故生此节。”
“你不必隐瞒,直言就是了,想必白日行刺,必是相国有意折辱。”
“莲没有隐瞒。莲相信,相国大人不会行小人之举。”
“免了吧?相国不给圣主面子,还加以羞辱,让他没有官职加身的外甥女替他前来见君宴,外甥女还带了那个纨绔外甥孙,据说敬了天地,不等祈运开始就被挤兑走了,好一通丢人现眼,只是圣主宽宏,不与计较罢了!”明宗叹道“要你行宴,本应化解相国偏见,没想到连累你被羞辱,那老头子简直就是茅坑石头,又臭又硬,软硬不吃!”
明宗面上带着恼意,这顿怒火,并非来自圣主受辱。
歌沉莲知明宗有话要说,沉心静听,并不多问。
“孤太累了,舆南郡堤坝坍塌没能及时批款修缮,入夏洪涝引发水患,孤已经第一时间遣人救灾平难,令圣莲设祭,那老头子却写了足足万字陈情,批判孤有所失,要孤颁布罪己诏!”明宗终于说到重点,大倒苦水“你说,孤岂能未卜先知?何至于此?开年奏书请呈缮款之多,南北通航,西北开荒,官奉军费,连驿站开销都要经孤落旨。诸事繁琐,无穷无尽。大大小小数十项,哪一项不是万分紧迫?哪一样不是天大的事?相国要求孤在三日内裁决,孤寝夜不寐批复,朝堂上还要听他们论辨纷争,以此斟酌哪里应当锐减,哪里又当增添,无论孤做什么决断,都要忍受质疑,还要安抚臣卿不满,更要一力担当后果!”
说到这里,没了下文,歌沉莲沉吟片刻,谨慎道“朝堂之事,莲不能妄议。”
“孤没让你议论,只是问你,如果是你,又当如何?”
“陛下心系天下,必得承担重负。在所有天大的事中,陛下已经做到了更天大的事,以单事纵全局,或失偏颇,经由陛下深思熟虑,止于堤溃之损,所平之大,远不止于此,相国大人焦万民之虑,只是未能想到。”
明宗甚觉此言有理,赞同道“正是如此,圣主果然知孤心意,定也认为相国不对。”
“莲没有否认相国。”
明宗不解,拧眉反问“你言下之意,是在说孤错?”
歌沉莲不答,先叩身伏跪,明宗垂视他的臣服,面色渐渐凝重。
“望陛下谅解,莲只是认为,芸芸众生,所思所感何止千万,没有人能够绝对代表正确本身。”
“孤也不能?”
“陛下自然不会错。”
“谬论!你说孤不会错,孤必然代表正确。”
“思想无法统一,所以无人能够代表正确本身,亦无人代表错误本身。”
“孤不能,身为国教,你圣莲道也不能?”
“陛下认为,圣莲道能够统一思想,代表对错?”
“不错,宗教建立,不正是促使天下得以归心,信服于崭新的大别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