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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重楼(205)

作者: 少年鲤 阅读记录

伏步乾拿起重剑, 用他圣服作帕,一寸寸擦拭剑刃血迹,力图恢复了它最初的干净光滑。

“圣主,我是如此敬仰您,甚不曾敢, 用我双手,亲手触碰您。可是, 您怎么能, 任由这等杂碎,秽亵贞洁的自己。”

罪恶滔天的人, 没有悔恨的眼泪, 所以他双眼噙满怨毒的血水,绝望道“你毁了我。”

而后,毫不犹豫, 割断咽喉。

年迈的老人,和年轻的少年相对而立,站在血泊之中,神色几乎有些相近。

然则,思绪却大不相同。

歌沉莲有些诧异,他想,原来信仰也能如此脆弱,轻易就能粉碎。

伏步乾留在他身边那么多年,仰望着他的一举一动,仰望的仍是只是那个虚假的幻象。

为此,不惜扼杀他存在的本身。

这又是对么不值一提的信仰啊,轻而易举便将它彻底粉碎。

当然,净水长老想的却并不相同。

是的,圣莲道背负天下信仰,本该如此震慑人心,性命苟同。

“圣主,你有什么要对为师说的话?”

“学生没有。”

“为师哪里有错,竟叫你如此自辱盛名?”

“学生信任老师,信任您,会一再证明我的荣誉。”

圣主一如既往,面容时刻保持着温润姿态,净水盯着他,却找不回他曾经的顺从。

昂首的姿势很辛苦,他早已习惯被人仰视尊崇,真的很不喜欢仰视他人。

莲火宫并非真的不想结交相国,何苦竖立这样一支党派为敌,只是最近,新上任的御史大夫与相国联合,兴许还有明宗默许,明里暗里打压圣莲道。

兴许相国年岁到了,耐心有限,盘查出许多与圣莲道存在隐秘关系的吏官,用尽各种莫须有的理由,革职查办。

净水既欲复开善祭堂,本不为拿来给人缝掌消痛的。

圣莲道控制民众精神的能力一绝,诸位长老但凡想要达到某种目的,不必多加赘述就能让人肝脑涂地,心甘情愿奉献出自己的一切。

善祭堂历代豢养巫医,闭于善祭堂中,终年不见光日,是道中不为人知的隐秘,这虽是个不错的手段,但作用有限,心智过于坚定者难以撼动。

因而平时,动用巫医的机会并不多,偶尔有必须要拉拢的对手,或必须清理的阻碍,只需为之种下小小引子,就能为己所用。

本欲引这位君王入善祭,植入他对圣莲道之敬畏心,可惜错过时机,君王如今对此地深为唾弃。

净水剑走偏锋,打算请出不见光日的巫医,欲以献送为名觐见陛下,岂料却遭相国阻碍。尽管相国不知圣莲道其中的歪门邪道,但他就是不愿对方得逞,坚决阻截莲火宫送出任何一位道生入宫。

不过,比起这些,万人敬仰的圣主,与仰无暇门苦寻不得的那位定崖东家不清不楚,似乎更值得他愁苦。

歌沉莲重回莲火宫之际,正逢忧虑难安,方能诱使混淆记忆重组,他抗争数月,昏沉半载方醒。

如果再次强行打散记忆,极大概率会因思维的撕裂发疯。

就像当年他的母亲。

望着那摊横流不止,汇聚而成的血泊,净水反倒前所未有的冷静。

圣主的所思所想,与他所授所教,完全背道而驰,即将走向未被预知不可控的境地。

他想,圣莲道不必再多一位疯子,但可以,拥有为民为国耗竭性命的圣主。

圣莲道,与王朝共存,所拥有的,更是天下人的意志。

王朝可覆灭,圣主可更迭,唯意志不灭。

“正如圣主所言。”净水微微笑道,眉目尽是温润“为师自会维护圣主的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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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遇案跟沈怀一被门生塞进车辇,送回沈府,明言沈老爷好生管教,沈父赔完笑脸,送走道生,转过脸来,将沈怀一连绳不解的锁进房中禁足。

最近相国与圣莲道正是水火不容,他莽撞无知,竟还敢与圣莲道进行攀扯交恶,现在就这么被人捆了回来,简直丢尽脸面!

绳索不解,关了沈怀一整一夜。

沈老爷不准沈夫人去探望,妇人心软,沈怀一擅长撒娇,说话又好听,不出三言两语,定然会忍不住放他自由。

第二天,小厮将几名武生,领到沈怀一跟前,要他重新挑选贴身随从。

沈怀一有些不明所以,自己拥有一屋子伺候起居的丫鬟,又要什么贴身随从?

他很快想到什么,绑着绳子蹦跶到沈父面前追问道“刑遇案在哪?”

“他已逐出沈府,不再是你的护卫。”

“你怎么能,他受了伤,你怎么能把他赶出去!”

“他跟着你一起胡作非为,丢我沈门脸面,念在他多年忠心才勉强留他一命,逐出沈门,已是我仁至义尽。”

“犯错的是我,你明明就是在拿他撒气!你不讲理!”

“我是你爹,我就是道理!”

“那我不给你当儿子了,你干脆把我也赶出去!”

沈父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你既然不挑,那就全部留下督查你课业,一日学不成,你便一日不许踏出家门半步!”

“我谁都不要,我只要刑遇案!”

“轮不到你做决定,哪天等你当了爹,再来跟我讲道理吧。”

沈父说罢,命人给他松绑,锁回房中,扭头就走。

不久后,小厮接连鱼贯,将书填满他大半屋子。

如珍似宝养大的小公子,从小到大碰一指头都心疼,打完沈父也是一阵懊悔,又不敢告诉爱子如命的沈母,思来想去,拿了药膏,想去说点软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