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重楼(27)
楼枫秀再蠢,也该明白,不是少见,不见最好。
反正他不受待见,反正他留在此地碍眼,反正他本就是强塞进来的多余苦力。
“谁稀罕。”他嗤了一声道“什么狗屁前途,就你们养的马,粪都没别家吃糠的驴拉的臭,什么玩意,爷还不伺候了。”
楼枫秀说罢,当即转身就走。
张幸留在原地哭笑不得,默默摇头叹息。
楼枫秀离开前,去找昨日收走他们旧衣裳的小厮,打算拿回他的旧衣裳。
小厮忙里偷闲,在睡午觉,得知了他的来意,懒洋洋回应道“扔了。”
“你凭什么扔我衣裳?问过我了吗?”楼枫秀本就存了一肚子怒火,当场呛声。
小厮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瞧瞧你现在穿的,不比那破烂玩意暖和好看吗?有什么可稀罕的。”
楼枫秀不打算惹麻烦,于是耐心问“行,里面还有一样东西,你有没有拿出来?”
闻言,小厮当即翻身而起,只觉得他这副样子是要栽赃陷害,连忙大叫着撇清关系“脏成那样,谁会翻你衣裳!再说了,你能有什么好东西?你要是真有,还能给人当奴子使?”
“扔哪了?”
“这我怎么知道,每天都有人来府里收泔水垃圾,拉走一把火烧了也不一定。”
“哪个人收走的?你把人找过来。”
“你他妈的,没完没了了是吧,扔了就扔了,你待怎的?”
楼枫秀忍无可忍,薅住他领口道“你听不懂吗?我让你把人找过来!”
“还敢动手?还以为这在大街上呢?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来来来,小爷我今天一定揍的你妈认不出你!”小厮袖子还没撸起来,就被楼枫秀摁到地上一顿好揍。
小厮不觉得自己有错,一身破衣裳而已,竟然要被这么苦打一顿!
“哎呀!要命啦!一个新来的下人,栽赃不成,就要杀人来!来人啊,快来人啊!”
楼枫秀嚣张行为,当场引起公愤,下人团伙迅速扑将上前,围起楼枫秀,顿时扭打成团!
可惜势众却力寡,楼枫秀一手收拾俩,回脚还能踹中身后搞偷袭的。
一伙人打一个,反被欺负的抬不起头,小厮们在他魔鬼般的爪牙里挣脱不出,其中有人大叫道“造反啊,新来的要造反啊!快来人去请管家!”
“谁敢!”楼枫秀一声高喝,还真就没人敢动。
弄丢衣裳的小厮,被揍的鼻青脸肿,挤着眼泪,口齿不清道“大爷,衣裳,我,我真不......”
“不要了。”他一口打断,接着又道“我走。”
小厮们抱团瑟缩,看着恶霸扬长而去。
走出府邸大门,楼枫秀只觉得浑身自在。
他本就不属于这里,朱门富贵与他隔着天堑,并不怎么遗憾。
只可惜失去了他的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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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月有些担心,对于一个没有稳定居所,三餐不定的地痞,这里十足适宜。
可是那位士绅张老爷,却要求自己更改姓氏。
他迟疑好久,心怀忐忑,在深夜找到楼枫秀。
他想要告诉他,离开的想法。
阿月问他喜欢与否,尽管楼枫秀没有正面回答,却已经得到了真正的答案。
他是个过于聪慧的少年,并没有当即许诺离开,毕竟,还欠人府上十两银子。
于是,阿月暗暗作了个计划。
从张老爷关注女儿教育事业,也能看得出来不是粗人,这件事应该不难解决。
次日大早,阿月欲请见张老爷,他准备先立下一张字据,而后,自己可以在街头支摊代书,攒了钱,再租间小屋,总不会让他一直露宿街头。
在顺利见到张老爷之前,阿月偶然见得府门来了几位贵客。
其中一位,他也认识。
身穿青衣胸绣白虎的窦长忌为次,另外几位,位高权重,其中一位,听他称为堂主。
阿月避退后,便身正其职,先行教授小姐写字。
待到午后,老爷宴客结束,方需昼寝。
此时的阿月已经有些忐忑,他担心这里是另外一方,他从未了解过的龙潭虎穴。
虽然白虎堂似乎与这户人家有些熟络,毕竟堂主都亲自登门拜访了,但万一只是说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呢?
但阿月不敢赌,他前去寻找楼枫秀,想要告诉他,他们如果不能得偿所愿离开,就在当夜一起逃走。
谁料入了下人院楼,只见得一地的狼藉,却得到楼枫秀已经离开的消息。
“他是为你好。”张管家如是说“等你借助东风,成为人上之人,届时接济你的朋友不迟。”
阿月闻言,忽然不知可喜还是可恼。
总之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于是他径直前去面见张老爷,表明情状。
果然,张老爷得知阿月不愿留下,大手一挥,痛快应允。
他原本欣赏阿月才品气质,想替爱女早日纳入童夫,晚年也好承欢膝下,不受外嫁之苦。
既然对方无心,自不强求。
世之遗珠可遇不可求,但乖巧可人的童养夫,绝对一找一大堆。
阿月带着粉粉,顺利离开张府,他没有走街串巷漫无目的寻找,而是径直来了戏楼后巷口处等。
几近黄昏,阿月终于看见熟悉的削薄身影。
他年纪虽小,但喜怒不形于色,心底压着怒潮,面上却泫然欲滴。
因而,来到戏楼后巷的楼枫秀,在见到他的那刻,被惊的打了个激灵。
他唯恐阿月是因为自己被赶了出来。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人都走了,闲人清退,管家又怎会舍得赶走阿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