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重楼(39)
很快,窦长忌顺利入编白虎堂。
因为,他大言不惭向堂主保证,一定会把楼枫秀笼络入堂。
但其实,小豆子完全没有这个把握。
甫入堂中,为了稳固地位,什么都敢干,干什么都比别人更狠。
以往他是个谁都能薅两把的豆芽菜,现在他是把割豆子的镰刀。
他最不愧无赖之名,逼良为娼,赌场要债,动辄下死手,什么脏事都抢着掺和一笔。
他忘了他也曾经弱小,无论是曾经欺负他的恶霸,还是某个看不顺眼的乞丐,他想欺负谁,就可以欺负谁。
他再也不缺三餐,再也不用穿不合体的衣裳,再也不会蓬头垢面遭人厌烦。
他衣着体面,人前光鲜,从来没有发现,原来生存可以这么简单而又痛快。
自窦长忌进入帮派,尽管许久没能完成拉拢楼枫秀入伙的夙愿,就他所作所为而言,也足以令堂主对他青眼有加,地位日渐高升。
他尝到地位带来的甜头,无时无刻都在妄想拖楼枫秀下水。
他坚信,他维护他那不值一提的底线,只是因为,没有品尝过权势带来的滋味。
很可惜,楼枫秀似乎脑袋生锈,就喜欢在阴沟里打滚,浑似对钱权过敏,一个好脸也没给过。
一个地痞子,文学素养极其匮乏,所认文字屈指可数,却死死认定一个道理。
道不同不相为谋。
老杜虽然不觉得受一受好心有什么不妥,但他是万万不敢去劝那头倔驴。
正值为生计一筹莫展之际,街头望见拉了满车笼子的猎户。
车辇装满了聒噪吵闹的山鸡野鹿黑皮猪,一头驴在前拉货,两条细瘦的大狗并驾前驱,车从几人眼前行过,二撂子新奇张望两眼。
恰逢此时,车辇碾过石头,其中笼子松了锁扣,拐弯时掉出一只笼子。
二撂子看的清楚,立马跑上去抬起笼子,张口喊了两声。
前头赶车的人走的快,驴叫狗吠一片嘈杂,没能听着。
他抬起装着几只野鸡的笼子,往前追了几步,却被老杜拉住了。
“别瞎忙活,他都没看见,走,带回去杜爷给你烤了吃,正好哄哄你秀爷。”
二撂子道“不行啊,这是人家的。人家肯定还要呢。”
“那一整车呢,少只笼子怎么的?”
“不行,这是人家的!”
老杜嘿了一声,只好空出一只手帮忙抬了一把“那你还不走快点,再不追上去,人都看不着了!”
阿月留在原地等楼枫秀,老杜便跟二撂子赶着给人送笼子。
二人直追到一处府邸后墙,看见桃李出墙,鲜艳满枝。
此前不曾留意,原来春风早盛,已至花开。
猎户站在府院后头,后门外已经候着名渔夫。
渔夫运的是满车鱼篓,海腥味与山鲜味一搅和,略觉刺鼻。
二人上前还了笼子,猎户连忙道谢,还从笼子里挑出最肥的一只野鸡送来。
老杜本想客气推让两把,不想二撂子半点也不客气,美滋滋抓住野鸡脖子道“杜爷,走,我们找秀爷吃烤鸡!”
“等会!”老杜不急走,那猎户渔夫二人叫卖山珍海味,便留下驻足看了会。
不久,便有小童出府,查验了活物鲜活程度,清点完货品,随后递了银两来取,两车照单全收。
俩人拉着空车,喜气洋洋数银子,老杜心奇,上前向猎户问了一嘴。
“兄弟,我能问问你,这打哪猎来的?”
“城外二十里,成片野山头,这季节正是野物出没,最好围捕的好时候。”
“这,这么好卖的么?”
“还行,老祖辈传下来的行当。”
春日百花绽放,有声望的府邸会在府中修建花园,时节一到,摆宴待客,以赏百花。
恰逢此时,猎户渔夫,就会出海入山,捕捞山野海味来叫卖。
府上摆宴吃席,所需量大,只要有一户收购,基本就全卖空了。
一笼子一笼子的山野海味,运送府中,白花花的银两装满钱袋,羡煞旁人。
“兄弟,那个,小弟最近正差活事,食不果腹,看你这差事不错,你可管指点两下?”
猎户抬眼瞧了瞧他,老杜连忙辩道“兄弟放心,小弟不是这个行当的,保证只此一回,待解了眼前困,无论往后饥饱如何,绝不分抢!”
猎户刚承了俩人追来送笼子情面,脸上笑意盎然,知他有意,也不避讳,当即慷慨道“帮一把罢了,不是难事!不过兄弟,光有野味不成,你得到海头找个搭伙的船夫,不然单有山鲜,缺了海味,样式不齐全,那些个府里挑剔,没人看的。”
“原来如此!”
“趁就近,清明节前后山珍野味最是时兴,要想赶趟促一波买卖,我可教你一教。只是鹿猪难猎,非一人之功,不过我倒能借点赶野鸡野鸭野兔子的猎具。”
“多谢!多谢!”
老杜大喜,恰逢想起前不久,戏班里新收的那十一二岁的半大小子。
那小子家里有正经营生,爹娘打渔,渔民受不了海上霸主青龙帮压榨,铁了心要把自个孩子送出去,不愿他继续漂泊海上当渔民。
不久前见乾坤戏班给那场丧事唱了三场大戏,看的小子爹心潮澎湃,回来就跟家里婆娘商量,要送儿子学戏。
小子原名叶舟,为送去学习,特地改为叶香儿。
原本班主爷不肯收,毕竟船夫想让那孩子学青衣,或者唱花旦。
青衣花旦门槛拔高,天天一身吹海风沾鱼腥味的黑皮小子哪能做的来?
其貌不扬不说,况且十一二了的年岁,不大好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