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重楼(43)
碎银子在手心里捧了半天,须臾,老杜问了个极为重要的问题“咱晚上吃什么?”
“大肉饭!”二撂子义正言辞道。
“没出息,能不能想点好的。”
“那杜爷,你说吃什么?”
“要我说,要吃就吃最好的,吃没吃过的!东西楼招牌叫什么来着?”
“鸡茸宴羹,酒酿糟鸭!”
“这你记得倒清!”
二撂子接住几颗碎银子,又跑回了后厨,将散银子气势汹汹一拍,扬言道“来一份鸡茸宴羹,再来一份酒酿糟鸭!”
大厨正在剁骨头,抬头白了他一眼道“每份八两八。”
他顿时蔫了。
二撂子把碎银子拢了拢,揣道怀中,闻着香味,口水流的比粉粉还长。
“那些小鸡小鸭,不是我们刚卖给他们的吗?怎么就买不起了呢。”他很不解,走出后厨,朝几人愁苦道“早知道,留一只了啊。”
鱼篓麻袋皆空,换回几两碎银,虽然吃不上鸡茸糟鸭,但起码保证近来几日顿顿吃饱没有问题。
几人打算去集市买点肉菜,还没到地方,碰见那府门前中年商贾。
男人看样子似乎梳妆打扮了一番,起码嘴上油腥擦干净了,他走快了几步,开始呼哧呼哧大喘,还没待说话,二撂子开口道“我们已经卖完啦,下次抓了再卖给你吧!”
商贾喘匀了气,扒开二撂子,走到楼枫秀跟前,横肉挤在一起,淹了一双小眼,匿着油腻的光,道“小家伙,怎么卖?”
楼枫秀不想他还敢来,问的这样叫人摸不着头脑,遂皱眉道“什么意思?”
“你说呢?”商贾满脸看穿样子,不屑道“佯装猎户满高楼大院叫卖,故意吊人胃口不是?不用藏着掖着,爷赏的起脸,给的起价。”
二撂子听的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老杜却如同当头棒喝。
原来醉翁之意,果不在酒。
这腻的到人胃口的男人,竟然真的是要买阿月。
老杜倍感疑惑,一时分不清具备买卖人口气质到底的是自己还是楼枫秀。
那商贾往怀里一摸,豪爽掏出一沓银票,冲楼枫秀晃了两晃。
看厚度,估摸是能在东西楼吃一百顿满汉全席的分量。
楼枫秀来不及骂回去,忽被一沓票子晃了眼,舌根当场抽搐,半晌没说出来话。
场面静默了片刻。
阿月轻轻拽住他衣角,低声道“能不能,不要卖掉我。”
楼枫秀闻言转身,瞧他一双眼睛带着悲戚的希冀,看得人心生罪恶。
他抬手别开他的脸,捋了捋舌根道“你当爷是什么人?”
爷只是在想怎么更骂他才更痛快。
商贾趁机撇头,越过楼枫秀,瞧见阿月,顿觉四肢百骸发痒“啧,再加一百两!”
楼枫秀转身,看他偷瞧阿月黏腻的眼神,张口道“去你......”
“大爷,我瞧您衣食不缺,肯定不缺人照顾,这半大孩子啥也不会,要来能有什么用,我看您银票还是收回去吧!”老杜担心楼枫秀又要出口成脏,尽又惹事,赶忙打断,接话转圜。
商贾小眼一挤,笑的横肉发颤“什么用?还能买来倒夜壶吗?当然是做娈童咯。”
他往怀里一探,果然抽出一张百两银票。
眼看着楼枫秀脸色臭的能腌豆腐,感觉男人那副肖想嘴脸已经玷污了阿月,老杜笑不出来,辩道“我看大爷误会......”
一句话没说全,银票子直直戳到楼枫秀脸前。
“瞧清楚了,够不够?”
楼枫秀呵了一声,照单全收,问“还有吗?”
“有,有有!”眼瞧他底气十足,伸手还要往怀里掏,楼枫秀冲上去就是一拳头!
他气的不轻,这男人分明做齐准备来的,料定他一定会卖一样。
商贾登时瘫坐在地,捧脸叫疼,楼枫秀俯身揪着人衣领子,把银票一张一张拍到人脸上,每拍一张便骂一句。
“你爹给人做娈童。”
“你爷给人做娈童。”
“你祖宗给人做娈童。”
“你全家都给人做娈童。”
“你家一定靠做娈童发的家。”
“你,你他妈都不配给人做娈童。”
老杜不敢上手去劝,但极其震惊于他匮乏的词汇量。
楼枫秀拍完银票,终于放开手“滚。”
男人哆哆嗦嗦,弯腰爬起,捡起银票,一张一张塞回怀里,紧接着转身就跑。
跑出二丈远,才敢回头,威胁道“好好好,你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等着!”
楼枫秀嫌弃的拍去手上灰尘,一回头,见阿月带着温和笑脸靠近,带起他的手,吹了吹使力过重后指骨蹭破的皮。
楼枫秀被那热气一麻,抽手没好气拍阿月脑门“你懂不懂啥叫娈童?还有脸笑,二撂子,去找坨粪给他抹脸上。”
“啊?那好吧。”二撂子也不问为啥,动身就要去。
“回来!”老杜拽住人,向楼枫秀跟阿月道“咱们去西街上买几个烧饼,吃碗馄饨算了。”
“好啊!”二撂子说起吃的就上头,末了又想起秀爷交代,问道“那粪呢?”
“......你要想吃,就吃完再回来。”
“我不吃粪!我要吃馄饨!”
菜是没心情买了,几人拐到西街,走到馄饨摊前。
正值晚饭期间,摊位上坐满了人,他们便蹲在路边,吃烧饼就馄饨。
刚吃到半截,那扬言要楼枫秀走着瞧的男人,竟然真的带了一帮子人拐了回来,正满街寻寻觅觅找人。
眼看人多势众,提着棍棒来势汹汹,老杜一口气喝完馄饨,拽着二撂子冲楼枫秀道“秀儿!别吃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