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重楼(85)
阿月顿了顿,轻声答了句好。
“很晚了,你放下,明天,明天我打扫。”
他摇摇头,沉默着将房间收拾干净,凌乱的一切物归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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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云压了好几日,攒到年底,下了场大雪。
腊月三十这天,荣爷从大清早开始,不断接客送行,忙前忙后不见踪影。
定崖县大多士绅,每年都会在地下钱庄寄存大笔真金白银,到年底分图红利。
虽然昌叔接管定崖县所有地下钱庄,但这些与士绅打交道的事,一向由堂主亲自负责。
存续大量现银的财主都是亲爹,为了来年鼎力合作,每个都不能掉以轻心。
何况其中有一些,背靠朝廷顶上有人,更得小心关照。
荣爷主要负责年底与各府管事的结算结利,早一旬就开始日夜不休核算分利,天天忙到不可开交。
以至于忽略了急速下滑的赌档生意。
楼枫秀最近睡眠奇差,心情不好,他一脸阴沉,站在门口吓唬来客。
今日除夕,往年李大娘都不出摊的,但是阿月照例一大早就出了门。
他知道阿月肯定还在生气,根本不想看见自己。
可是,他出门能去哪呢?太费解了。
正当他焦头烂额沉思之际,听到一个十分讨厌的声音道“楼小兄弟,竟然是你?”
抬眼,看见诈骗犯张幸。
张幸打完招呼,定睛一看,见楼枫秀眼下一派乌青,头发乱杂,精神不济,当即认定必与那白日女鬼有关!
于是好意问道“月小先生可还康健?”
楼枫秀不想搭理他,左右阿月现在也不再欠张府银子了。
“张管家,您来了!我正想着,稍后登门拜访府上老爷呢!”
“府上就不必去了,我家夫人说过,不喜欢各位登门打扰。何况您这样忙,怕也不太好等。”张幸笑道。
“哪里话,您既然来了,不如进来一叙!”
这一谈半日,日头擦黑,荣爷便将最那位苛刻管家送走,这方尽欢场便闭门清客。
场内打手无一遗漏,殷勤盼望着发年货封红。
荣爷开始给所有打手分发了猪肉羊蹄,外加每人八钱封红。
宣布过了年,初三开档还会再发一回月钱,算是荷包丰满好兆头。
整日嘈杂哭骂声沸腾的赌坊,只今日每个人喜气洋洋。
临散场时,好气氛却被打破,上百号穿着青龙帮的衣裳的地痞无赖,不由人拒,硬是闯进尽欢场,非要开玩赌局。
荣爷推脱,称过节闭客,对方却不依不饶,庄家下庄,他们却要自己来赌。
年底雪大,货船不好出海,青龙帮营生受限,甭说给手底下的发封红,就是猪肉也不过只给二斤。
眼下行法,分明纯粹是来找不痛快的。
对方一呼百应上百人,赌坊里满打满算只一半。
荣爷见人多势众,悄悄吩咐手下去堂里请人,结果被青龙帮的人堵了门口,没能出的了门。
楼枫秀近来心情没好过,足足憋屈了十来天,不等对方点起火捻子,二话不说先出手。
他气势十足,一举燃起同僚怒火,顿时场中猪肉羊蹄乱飞,哀嚎痛呼声连声成片。
老杜不敢跟人硬来,悄悄躲在后头,偶尔给楼枫秀递两张桌椅。
半个时辰后,横行霸道闯进来的青龙帮诸人,是挤门破窗抢着逃走的。
打完泄了力,楼枫秀也没觉得高兴起来。
离场后,老杜要去找二撂子。
大年夜,东西楼肯定忙的热火朝天,说不准得忙到后半夜。
那轴货天天等着给人清泔水,要是没人拉,一定陪着苦耗,他得过去把人拽回来。
楼枫秀原想一道去,老杜没让“你还是先回去洗个澡,人家吃个年夜饭,瞧见你一身血不倒胃口?”
他看了看袖口胸前血点子,也觉得晦气。
“我把撂子揪回来,买点好酒好菜再到老宅找你。”
“行。”
俩人分开后,楼枫秀就在赌坊外不远处,看见了顾青民。
知县大人这回长了点脑子,不过长的不多。
虽然带了衙役,但只有两个。
且个个尖嘴猴腮,畏首畏尾,气质窝囊,甭说白虎青龙,哪怕什么凤尾野鸡帮,估计都不肯要这号人物。
顾青民见着他,握紧绢子,快走两步上前“小友,新年好啊!小可方才听人举报,这附近有人聚众斗殴,你看见了吗?”
“......”楼枫秀擦掉脸上溅的血,没好气道“殴都殴完了,你怎么不等过完年再来?”
顾青民贡献出他的绢子给他擦血,懊恼感叹道“啊,实在对不住,小可家住的偏远,还在做着年夜饭呢,这才来晚了!”
“你住的偏,那又是听谁说的?”
顾青民看了看四周,低声道“小可找了几个眼线。”
楼枫秀看向那俩抠头皮挖鼻屎的货,瞥了顾青民一眼“埋眼线?在这?我告诉你,这地就纯是赌钱,打人都不敢往死了打,什么把柄你也挖不出来。”
说罢,楼枫秀朝顾青民走近一些“不过,我听说北街茶馆底下有个赌坊,所有失踪人口都能在那里找到痕迹,你想查,就去那里吧。”
顾青民唉了一声,他虽感激,可地下赌坊戒备严密,非等闲不能进,他一没钱二没势,又有什么办法?
楼枫秀说完就走,他赶上几步,追到身旁,低声恳切道“小友何不如给小可当个暗线,等你我携手,清理完这满城地痞流氓,好还定崖县一个干净的青天!”
“不干。”楼枫秀毫不犹豫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