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无情剑(264)
明黛推着上官飞鸾,忽而叹息。上官飞鸾笑道:“怎么,明姑娘也想入画吗?”
“想啊!”明黛点点头,又道,“不过,一块石头而已,它再怎么稀奇,也只是因为这些豪杰。这么想来,能不能入画,又不那么重要了。若是身前一世不枉,身后如何,又何须一块石头来置喙呢?”
明黛这么想,其他人却不这么想。图形入她眼,却不入她心,她的心从不为旁人左右。但对很多人来说,他们的心已变成了画的模样,他们已将自己捆在了一条风雨飘摇的船上,随它摇摆,任它捉弄,久而久之,他们自己也变成了一叶随波逐流的扁舟。
柳无咎却和他们都不一样,也和明黛不一样。图形不入他眼,也不入他心。他既没有看画,也没有看画里的人。画中人再像他,也不是他。他两眼空空,但他的心却不是空的,只是也未曾脚踏实地,落到实处。
他始终不曾得到,但他已决心要为得不到的舍去一切已经拥有的。
心门已关上,身后路已被他亲手斩断。
他不回头,也不后退,他只看着前方。他只给了自己向前的路,至于路上是荆棘还是玫瑰,已不是他会考虑的事情。
一行人鱼贯而入,大厅金碧辉煌,十二根鳌柱擎着这座天宫,十二个仙子一般的侍女飞落路旁,她们身披雾一般的丝裙,手上提着灯笼,在阁楼里翩翩起步,一路上为他们燃起点点明星,夜空倏忽亮了。
夜空当中,却有一座雕兰玉砌的圆台,圆台之下,众人依次落座,便像是北斗归位。
北斗七星只指着一个方向。
众人的目光转动,不由自主地落到一个人身上。
天枢阁阁主,南宫玉衡。
他们有的本来在看天,有的本来在看地,但南宫玉衡出现的时候,他们都只能看着他。他们的眼睛竟似不受自己控制似的。
这当然不是因为南宫玉衡很好看,他也许好看,但他现在毕竟已是一个老头子了。老头子再好看,也比不得他们身旁的那些侍女,比不得南宫棠和十二仙。
柳无咎已明白,他们已身处阵中。每个人都已变作局中人,从他们落座的那一刻起,就只有胜负成败。
胜负未分,他们都不可能离开。
他们也都不会愿意离开。
他们和柳无咎一样,都看见了一样东西,一样他们梦寐以求了太久的东西。南宫玉衡座下,圆台中央,缓缓升起来一座莲花,莲心之上,有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血红珠子。
这颗珠子看上去没什么稀奇,若它不是出现在这里,而是出现在别的地方,别的人的身上,它便与寻常玛瑙宝石无异。但它出现在这里,就只有一种可能,它便是掌管过太多人生死的浮屠珠。
它出现的那一刻,不少人已蠢蠢欲动,已将它视作囊中之物,志在必得。朱邪双眼放光,道:“这就是浮屠珠?”
南宫玉衡道:“不错,想必诸位也都听过它的故事。百年以来,魔教因它而兴,因它而衰。江湖传闻,浮屠珠是魔教的圣物,但诸位有所不知的是,浮屠珠还是杨氏一族的信物,一向不示外人,除了教主,就只有教主夫人、子嗣等至亲可以拥有。”
“信物?”萧关奇道,“怎么我却没听过?”
“因为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这件事,除了失踪的杨教主,就只有一个人知道——魔教当年的右护法,谢秋。”南宫玉衡道,“谢秋不只是杨教主的护法,也是他的表弟,是他唯一的血脉之亲,当年杨教主找回谢秋之后,为了救他,便把浮屠珠赠给了他,又告诉了他浮屠珠的秘密。”
玉如龙道:“可是谢秋已经叛出魔教,几十年过去了,人也早就不在了。”
“谢秋是不在了,可他还有后代,他的后代也不是别人,就是华山派的谢拂衣谢公子。”
南宫玉衡的话,无异于在众人心中投下一道惊雷!
华山派作为八大剑派之首,竟然收留了魔教的后人!不仅如此,还把谢拂衣认作了亲传弟子!
一众哗然!
玉如龙又道:“可是不是说浮屠珠在李飞白之子的手上吗?”
南宫玉衡道:“因为李飞白就是谢秋的儿子,只不过李飞白的母亲姓李,赵郡李氏的李。”他忽地看向柳无咎,又笑了一笑:“这个姓氏,想必柳公子不会陌生,因为柳公子的师父青冥剑主,他的母亲和妻子,也都姓李。”
柳无咎心下凛然!
南宫玉衡这一趟,果然不只是冲着浮屠珠,也是冲着贺青冥。
南宫玉衡不待众人反应,又道:“这个李,也是李圭山的李。”
“李圭山?”朱邪等人惊道,“那个李圭山?藏剑山庄之前的主人,最后一任武林盟主?”
南宫玉衡道:“不错,几十年前那次武林大会上,无名剑吴愁指认,李圭山用计残害前辈同道,夺取了藏剑山庄,当年八大剑派之中,有不少人是他的同谋,此后,中原再无盟主,八大剑派声名衰败,这才变化出今日的武林。”
萧关道:“这些老子都知道了,可是这跟浮屠珠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巧的是,谢秋的妻子,就是李圭山的女儿。李飞白被李圭山养大,一度误入歧途,后来受到吴愁感化,才走上正道,但他一直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什么人,也一直和魔教有联系,不要说他的父亲谢秋,就连他自己,也曾和金无媚做过夫妻。”南宫玉衡又道,“他父亲是杨真的表弟,他是杨教主的侄子,所以白鹿崖之战后,浮屠珠落到他手上,又有什么奇怪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