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无情剑(375)
来如风雨去似空!
窃玉东墙,窃国窃邦。
半生同道半生空!
再生再造,连峦迭峰。
老凤一去山河空!
一派所掌,一剑之长。
万里凌绝瞰碧空!
凤翥龙翔,驱虎吞狼。
鹰击鹏飞啸长空!
福祸相倚,祸在萧墙。
平生胜负转头空!
浮生倥偬,踏雪飞鸿。
他生休来此生空!
天道渺渺,人道苍苍。
无本无尽自无穷!
何日谓之?何处寻之?
身死魂灭神长生!”
浮生光阴,百代过客。
也许于江湖而言,所谓英雄豪杰,所谓魔头小人,也都没什么不同,也都只是过客。
但主人也好,过客也罢,他们都必定要迎接接下来的一战!
这一战却已不在华山,而在河西更西方,在黄昏大漠,白鹿崖端!
第212章
西出阳关。
顺着太阳落下的方向, 一路走,一路远,直到身处戈壁荒漠。
头顶是金色的, 脚下也是金色的, 眼里望得见的、望不见的地方, 都是茫茫的金光。金光烁烁,风沙徐徐吹动,把来路的一个个脚印全然淹没。
天色转眼昏黄, 白云也了无痕迹,戈壁之中, 却露出来森森白骨——二十年前, 他们还都是有血有肉的武林好汉。他们是为着寻宝而来的,不过他们并没有带走任何东西, 倒把自己留了下来。他们死前的那一刻, 也许还在幻想, 也许已在哀嚎,但都已不为人所知, 如今只有风声穿过他们的眼窝、嘴巴的时候, 他们才能发出一点幽咽的哭声。
哭声连成一片,黄沙也连成一片,头顶的太阳送了一路又一路,如影随形地跟着远来的旅人。
昏黄的一片天地当中, 站着一个一身黑衣劲装的年轻人,他的手上还拿着一把漆黑的刀。
他身形很是高大,若在人群之中,已是一棵挺拔的玉松,一座巍峨的高山, 可他在这里,他便只是最渺小的一个黑点。他也许英武,也许厉害,可他于这遥远的一方天地而言,什么都不是。
天地也并不在意他,风沙更大了,且都没有避过他,他也还没有逃走,于是不多时,他的半身已被黄沙吞没。
他却还是没有走。
他也没有动,他的目光却好像穿透了日光,一直盯着前方。他好像要在这里落地生根,好像也要留下来,化作白骨堆里的一个。
荒漠却忽地震动!
风沙袭卷,戈壁底下好像巨兽怒吼——一座巨大的高楼忽然拔地而起,黄沙激飞,天上洒下一阵金灿灿的大雨,风雨交加,涌动的金浪之中,竟现出来一艘鲲鲸般的楼船,在沙漠里左右穿行,如入汪洋大海。
这艘巨轮驶入沙海,又要驶向更西方,它的目的地却只有一个,便是穿过瀚海,抵达燕尾关。燕尾关下,有一块界碑,名为“三界碑”,是三百年前魔教始祖击败西域冥王后所立,标志着魔教兴衰功过的起点。杨遇仙在任时,曾以此碑为界,以“瀚海”这片大沙漠为界河,与中原盟主约为友邻,彼此秋毫不犯。只不过,时过境迁,如今什么约定都已变作一纸空谈。
巨轮乘风破浪,所向披靡,不要说这里,就算是在八大剑派所辖的旧地河西,它也一度横行无忌,只不过华山盟会过后,半个月以来,八大剑派在季云亭的率领下拧成一股麻绳,拦住了它横行的去路。
但在这片天地,它仍是独一无二的霸主,没有人敢拦它,也没有人敢拦,因为它的主人叫做金乌。
试问天下间,又有什么人敢拦住头顶那轮高高在上的太阳呢?
直到今天。
直到这一个黑衣人。
一人走上船头,道:“什么人?可是圣教的使者么?”
此人声若洪波,其声于风中穿行而来,却似贴在面耳,想必有着一身不俗功力。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人,却也只是魔教数十艘巨轮下的一个小小头目,既无名号,面对可能到来的“圣教使者”,也还要毕恭毕敬。
黑衣人微微翻动眼皮,轻轻道:“我不是什么圣教使者,我只是来找人的。”他声音虽轻,却似已压过这一刻天地间呼啸的风声。他的声音里,似压抑着一种深刻的怅惘与迷茫。
船上一时喧闹,这个人既不是圣教使者,竟还敢来挡路,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一些人怒喝着飞跃下来,随着他们一道飞跃的,却还有他们手中明晃晃的兵刃,他们手握兵刃,便朝黑衣人头上砍去!
黑衣人却仍只轻轻道:“我来找阿芜,她是我的妻子。”
刀光一转,风云霎时变化!
刀锋劈下,好似烈日也被劈做两半,一半堕入废墟,随着蜃楼一块倾塌,一块变作水月镜花,一半却拥他入怀。他便怀揣着明日走向明日。
“……后来呢?”
明黛撑着下巴,忍不住追问。听故事听到最精彩的地方,却戛然而止,任谁也要忍不住追问。
与她一块坐在这间客栈里听故事的,还有贺青冥、柳无咎和唐轻舟。盟会过后,天下风云几度变幻,魔教与八大剑派的较量已到了最后关头,形势焦灼,季云亭为扭转局面,尽快结束争斗,决定联合中原武林各路人马,率领一部分高手作为先锋往白鹿崖进发,直取魔教玄玉宫。与此同时,贺青冥四人也踏上了前往魔教的征程。只不过,贺青冥前来西域,却还为了金先生,而柳无咎更是抱着寻找五蕴炽解药的希望。
他们乔装成过路商旅,出了阳关,又来到瀚海的边缘,这里也是中原边陲所在,远近都是黄昏大漠,戈壁荒原。曾经柳无咎就是在这一带同贺青冥相遇,明黛也是在这一带被相思门救起。这一带虽然人烟稀薄,却到处都是人——死人。一年年兵荒马乱,死人就埋在行人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