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鹤持斧来(131)
崔玉节看着吕鹤迟,指指自己:“?”
“师父,他是——”
“我知道。”
崔玉节看得出,她知道,但不在意。不是吕鹤迟那种一视同仁的不在意,是世外之人更加淡漠的不在意。
无名转身走进殿内,拜了祖师爷,穿进内院,经过树下石桌,并不招呼他们落座,而是径直走过去,揣着手盯着烧茶的炉子。
那炉子快烧开了。
吕鹤迟却是习惯了师父的做派,挽了外衫袖子,“师父,我来,您去坐。”
无名还是“嗯”,到石桌那儿径自坐下。
崔玉节长这么还没遇见过如此“目中无人”的人,连天子都不曾这般对他。但很奇怪他又并不觉得冒犯,大概无名的“目中”,确实不曾见“人”,而是见“道”吧。
吕鹤迟拎着茶壶泡了些散茶,用无一不缺口的茶盏装了,各自分了一碗。崔玉节才与她一同坐下。
“进城时见了你的判书,解药可是配得出了?”
“是。”吕鹤迟原原本本将如何得到药方、炼出解药交待给师父,听到最后,吕遂愿“噌”地一下站起来,瞪着吕鹤迟,一声不吭地跑了。
——这回是真生气了。
“手。”
吕鹤迟把手递过去,无名给她切脉。切完了却说:“枉顾他人意愿,此法委实不可取。”她的眼睛却是望着崔玉节,“你也不要学她。”
她知道什么了?
“手。”这回是对崔玉节说的。
崔玉节也把手递过去,听无名垂着眼睛说:“生不了孩子。你们俩都是。”
嗯?
端起茶盏吹一吹,继续说:“房事需讲究些章法,对彼此都有进益。落羽观内有藏书几卷,一会儿叫言风拿给你们。”
呃??
啊???
崔玉节人生当中第一次感到“羞臊”,估计自称“年纪大脸皮厚”的吕鹤迟也同样,整理并未凌乱的鬓发理了好几次。
“师父……怎么会来到京城的?”
“来找你。”
“师父知道我在这里?”
“不知道。”无名看着她说,“但你总会来的,来了,就算找到你了。”
“是有事要鹤迟去做?”
“没有。只是有些话带给你。不急,还有几日。”说完就专心喝茶,好像今日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不光崔玉节一头雾水,吕鹤迟也是。
不一会儿,言风拿了两卷《阴阳补易》来。笑得如花朵般灿烂,递过去给崔玉节时手里还捏着书角不放:“总司使,这书卖得可好了,不过师叔发话贫道就白送。总司使一看就不是占便宜的人,不如给小庙捐些香火钱如何?”
无名忽然又插话:“捐些吧。越多越好,以后用得到。”
崔玉节觉得,她确实是看出了些什么。
第70章
崔玉节把两卷价值“千金”的书特意包个严严实实,才敢交给家仆放到马车上。吕鹤迟与她师父说话,他走出来看见吕遂愿独自生闷气,都气哭了。见他来了也只是拿手背胡乱一抹,扭过头去继续哭。“吕鹤迟这个人,实在很让人生气。”崔玉节靠在树上,不远不近地跟她说话,又似自言自语。“好像总是替别人考虑,总是替别人做决定,也不问问别人怎么想的。”吕遂愿吸鼻子。“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被蒙在鼓里,莫名其妙地欠了她一大笔人情债,一辈子还不清楚。我这辈子真是恨透这种自以为是的人了。”吕遂愿使劲剜了他一眼,辩白道:“她可是为了救你呢……!”“我要她救了吗?我还嫌弃她耽误本官上路。本来债主做得好好的,一不留神倒欠了她一条命去。她万一死了,我这一肚子埋怨找谁说去。”“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吕遂愿忽然冲着崔玉节喊,“你不就是炫耀,在阿姐心里你比我重要吗?!凭什么她愿意为你死,却不愿意为我活呢?!”不,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其实是想劝和来着。但看着少女那张挂满泪水的脸,他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我和阿姐才是亲人!你算什么?!你才认识她几天?!可她不要我了!凭什么?!我跟阿姐一起长大、一起行医寻药、风餐露宿、生死与共!为什么她要你不要我啊?!”吕遂愿气极,早就忘了他是什么总司使。哭喊回荡在小小的庙宇中。“她是我唯一的亲人!她怎么就没想过,她死了我怎么活?!”崔玉节也不遑多让,像两个吵架的小孩子:“她要我了吗?你阿姐可是打算自己潇潇洒洒去死,让留下来的人悔恨终生,死又死不了、活又活不下去!你阿姐是这世上心肠最狠最冷硬之人,无人能出其右!”吵架又变控诉,两位“苦主”矛头都指向了吕鹤迟。吕遂愿声音大,吕鹤迟和无名都听见了。吕鹤迟以指腹摩挲着茶盏边缘,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嘴唇微抿,低声问:“师父……我做得不对吗……”无名答非所问:“你既不像你父亲,也不似你母亲。他们两人从不会瞻前顾后,而你总是…
崔玉节把两卷价值“千金”的书特意包个严严实实,才敢交给家仆放到马车上。
吕鹤迟与她师父说话,他走出来看见吕遂愿独自生闷气,都气哭了。见他来了也只是拿手背胡乱一抹,扭过头去继续哭。
“吕鹤迟这个人,实在很让人生气。”崔玉节靠在树上,不远不近地跟她说话,又似自言自语。“好像总是替别人考虑,总是替别人做决定,也不问问别人怎么想的。”
吕遂愿吸鼻子。
“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被蒙在鼓里,莫名其妙地欠了她一大笔人情债,一辈子还不清楚。我这辈子真是恨透这种自以为是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