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鹤持斧来(167)
守备郭桥在此地驻守已经七年有余,整日抱怨白余苦寒、鸟不拉屎,自从跟柴三果走到一起后,他的日子可是一天好过一天。
“可不是?只准他们享乐,咱们受苦,即便误事了也是他们先顶着!再说今日可是中秋啊,不能归家团圆,吃上几杯酒还不行了?”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
何况这等酒肉,白余百姓可是一年都吃不上一次。
郭桥站在城墙上向众人举杯,说:“众位弟兄与我一同戍边苦熬,今夜便请众位兄弟开怀畅饮!明日开始再行禁酒之令,直到战时结束!”
闻着酒肉香,负责今夜巡逻的百总程全却默默离开驻地,带着五十人去巡视城内与城门布防。
手下兄弟们咽下口水,不免有些眼馋。可惜程全因看不惯郭桥行事作风,一向不得守备青眼,连山道布防和边境巡逻都抽调大部分回来吃酒,留下不足两百人,却刻意安排他此刻城内值守。
程全也知晓手下们跟着自己受了些委屈,便说道:“稍晚些我也请兄弟们吃酒,不必羡慕他们。”
“程大哥,你才拿几个钱,那一只羊腿够你好几个月俸禄。”
“早知道我刚才偷一只鸡来!”
“鸡哪里比得上羊!那一看就是小羊羔子,别提多香!”
“你吃过几次羊啊,就知道小羊羔子了?”
程全板着脸转回身,瞪着他们。还以为程全生气了,同他亲近些的小兵说道:“程大哥,不说了不说了,怪我多嘴!”
程全摇摇头,“不是的。全白余的羊也没多少,郭桥从哪儿弄来的?”
几人面面相觑,“那肯定是柴家啊,柴家的羊肉、皮料,不都是跟乌洒黑市走私来的?刘知县不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柴三果天天往郭桥房里送女人,那个叫丽女的——”
“嘘……!”
有人踢了说话人一脚。只见柴三果气急败坏跑过来,不晓得发生了何事。程全刚要问,就被他骂了一句“滚远点!”
看他来的方向应是西城门,现下要去找郭桥了。
程全眉头一皱,点了两人跟着柴三果探听详情,随时通报:“余下的人跟我去西城门!”
营地中,郭桥话音一落,兵士们便已经等不及拿起酒碗闷头喝干了。
“好!好酒啊!”
“这是哪里来的羊肉?这般鲜美!”
知县刘贤却着急忙慌地赶来,大喊一声:“不能吃,不能吃啊——!”他身边窄袖短打、武人装扮的胡氏直接一刀劈了一张条案,肉与酒洒了一地。
吵吵嚷嚷的兵士们立刻静下来,只听胡氏朗声说道:“我军中出现乌洒细作!今夜要带兵入城,夺取白余!”
郭桥满脸阴鸷,“刘知县,这是何意?”
刘贤还是那副软弱模样,结结巴巴地:“郭、郭守备!我接到密报,说白余城内有乌洒细作,正打算今夜引兵入城!”
此言一出,惊骇之声四起。郭桥怒喝制止,又看向刘贤,“刘知县,你可知谎报军情、惑乱军心是砍头的重罪!这是在军中、是在战时,我现在便有权斩你!”
“是柴县尉!”胡氏说道,“柴三果就是乌洒细作!他私通乌洒,藏匿乌洒王族赏赐,还有乌洒鎏金符牌!”
见郭桥眉头皱紧,刘贤不禁心若擂鼓。
郭桥手中毕竟握着千余兵马,若直接点破他通敌,怕是会让他们一不做二不休动了杀机,不光是他们夫妻,还要连累城中百姓,和那些被蒙在鼓里的守城兵士。
但若只说“柴三果是细作”,便可赌一把他会不会为了自己灭柴三果的口,并且趁机引起众人警惕,也赌他不敢当着众人的面斩杀知县。
欢宴气氛已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紧张与戒备,有人已经重新拿起武器,审视着身边之人。
“不可惊慌!只要咱们上下一心,守住城门,千万个细作也翻不起浪花来!但有不听军令者,必斩之!”郭桥不得不控制住军中猜疑,否则可就成不了事,他转而问刘贤:“知县可有凭证?不可空口白牙污人清白!”
事已至此,郭桥不能装作不知情,恨得牙痒痒也得故作姿态找细作。他的亲信已经悄悄站起身来,就在柴三果匆匆忙忙跑进营中时,未等他开口就被人拿住,捂着嘴绑了起来。
“刘知县说你私通乌洒,可有此事?”
见郭桥问,柴三果只能疯狂摇头。
胡氏打断他:“请郭守备向安延求援!细作定然不止他一个,万一已经混入城中引发骚乱,白余岂不是内外交困自断生路?!”
郭桥盯着她,“现在于我军中引发骚乱的,可不是旁人啊。”他大手一挥,“来人!请知县及夫人与柴三果对峙,一并审问清楚!”
背过身去,他对身边人说道:“必要时,全都给我杀了!”
程全赶到西城门问发生何事,守门士兵对视了一眼,“柴县尉刚杀了个乌洒细作,正去禀明郭守备。”
“细作……?!是何人?”
“是两个女子,程百总放心,已经杀之。”
“杀了?未曾审问?万一还有别人呢?尸首可在?”
“那咱可不知道了,一切自有郭守备安排,程百总操这个心干吗?”倚仗着郭桥与柴三果,守城士兵并不把他放在眼里。
程全怎么想都觉得可疑,却也只能吞下这口气,继续完成任务。兵分两路巡城,最后又在西城门附近汇合。
待探听柴三果的人回来,匆匆忙忙把他叫到一边:“不好了!知县与夫人说柴三果通敌,柴三果此刻已经被郭守备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