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鹤持斧来(34)
穆成礼眉头微皱:“小小使者,焉敢妄议君王!”诗玛依身后的匡瑞立刻长刀出鞘。
诗玛依美目流转,不慌不忙地又一拜:“哎呀,是妾身失言了。卫王权当没听过,饶妾身一回吧~”
“砂蓝现身,黑部颓势已现。你作为使者,是真心不打算让本王相帮,还是另有他意?”
“哎~”诗玛依如猫儿一样歪歪头,“妾身是黑部使者,可不只是黑部使者呀~殿下请看~”她双掌掌心呈上一块符牌,匡瑞看不见,但穆成礼看得一清二楚。
他瞳孔微震。诗玛依双掌又一翻,令牌立即消失不见,向穆成礼竖起一根食指在唇边。
看着那一抹红色飘出营帐,匡瑞问:“总统领,看见啥了?”
而穆成礼只是缓缓摇头。有斥候来报,黑部主营骚乱,营外三里处发现两具黑蛮兵尸体,手法利落一击毙命。
想到那符牌上的字,穆成礼心下悚然。对她,也对她身后之人。
天亮出帐前,左符再次到来,“我家主人兼领西南禁军监军之职。此刻因重伤不宜行军,由我代职。”
匡瑞本就看宦官不顺眼,现下是想砍人的心都有了。
这倒是在穆成礼意料之中,崔玉节不派人来反而不正常。
白部首站告捷士气大振,但黑部似乎也是抱着决一死战之心,攻势极为猛烈,与煞罗枝统领的砂蓝军杀得不相上下。
两军交战二十里之外,是穆成礼的禁军。
听完军报,穆成礼思索片刻,“传令,前军压近五里。”
“八里。”闭目养神的左符说道。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匡瑞眼睛冒火。
左符不理会,只对穆成义说:“总统领是想将战事拖得久一点,不敢回京面见天子吗?本官代崔总司使,崔总司使代天子监军,总统领说我有没有说话的份儿?”
“你少拿天子压人!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老子现在就可以砍了你!”匡瑞作势要拔刀。
穆成义一声大喝,怒视匡瑞,“住口!拖出去仗军棍三十!”说罢向左符赔礼,“请左司使息怒,是我治下无方。”
左符把手指从腰间镖袋上拿开,“啧。”继续“闭目养神”。
白黑两部与花若曲谷交战六日,禁军逼进两次,在第七日以黑部溃败三十里结束。
长山寨重开寨门。
“干嘛要回长山寨?我派人将你的东西取回,你便待在这里就好。”向砂蓝请辞时,煞罗枝说道,“你要找那美人入夜,整个白部的巫医、巫祝、医官、药户、采药人,都帮你去找。”
吕鹤迟连忙说:“倒也不必如此大费周张。毕竟是上古之说,谁能知道如今还存世否?若是有些传说奇闻有类似提及,请帮鹤迟留意便是。”
“那更不是在哪里都一样?”
砂蓝看了看吕鹤迟:“我知晓吕姑娘为何要回去。你是怕长山寨内的女患寻医而不得,对吗?”
吕鹤迟点点头,“长山寨久未有女医,鹤迟在一日,就可诊一日。我能解鬼主身中之毒,只是因见闻多杂,而非医术高明。如今鬼主需要的是调息修养,鹤迟也实不敢在王庭医官面前卖弄。”
滑蒙搭着吕遂愿肩膀,十分不舍。
“那不如吕小妹留下吧?她这般健壮灵活,学起招式来比谁都快,还有一身神力,加入我砂蓝军日后定是一员猛将!建功立业不成问题!”
吕鹤迟没有想到这一说,顿时愣住了。与煞罗枝谈判时这是没有选择的保命之路,如今性命无虞,也许就变成“更好的选择”了。
衣食无忧,不必风餐露宿,曾经被人侧目的身型,也成了老天爷喂饭吃的绝佳天赋。
吕遂愿却立刻摇头:“那不成,我得跟着我阿姐!阿姐没有我,如何让人放心!”
滑蒙哈哈大笑,捏她的脸蛋:“你这小姑娘才是最不让人放心的吧?况且你们汉人对女子规矩甚多,烦人得很,哪有我们白磨使部逍遥快活!”
“谁敢跟我提规矩,姑奶奶规矩了他!”吕遂愿看吕鹤迟半晌没有说话,眉头一皱,“阿姐,你不想我跟着了?!嫌我吃得多了?!”
众人哈哈大笑,只有砂蓝注意到吕鹤迟笑得有些勉强。于是找个由头单独留下她,问道:“你们从何时开始姐妹相称的?”
何时?
仔细想想,遇到吕遂愿竟然是六年前的事了。
那是吕遂愿还不叫吕遂愿,没有名字,知其母不知其父,年纪小小却长得比自己还高,一身脏污,脾气也不好,一巴掌就能把她掀翻。
师父给她娘亲看病,人已经油尽灯枯,看不好了。师徒两个被吕遂愿拿石头撵出去,追着打了满头包。
她娘亲下葬时,是师父帮着买了一口薄棺。她无处去,躺在坟茔上睡了好几天,饿得吃草。
吕鹤迟说:“你帮我去把山下把药担子提上来,我付你两张饼子;明日,一担柴,还是两张饼子。”
她伸手:“你先给一张,我才信你。”吕鹤迟讨价还价到半张,她便咬着半张饼去提药担子了。
师父不问她为何要救她,只是说:“我养你,是还你母亲的恩情,你承负其福。你要养这小孩,便要自己挣一份机缘。”
吕鹤迟应下了,挣没挣出机缘未可知,至少挣出一口饭,一身干净衣裳。
“我跟阿娘姓吕,你是我小妹,自然也姓吕。名字,就叫遂愿。”吕鹤迟写下这两个字:“遂愿,遂愿,你此后余生,天遂你愿。”
后来,京城传来阿娘的死讯。吕鹤迟遥望京城跪了一夜,向师父辞行,去完成母亲未完成的遗愿。吕遂愿也收拾小行囊背在身上,顺手把她的也接过去:我是要跟你去的,你柴也担不动,箱笼也提不动,没有我可这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