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她自己也心绪不佳,又也许是她实在做不出这样生生打人脸的事。
秦夫人紧紧盯着她,好半天才问:“你是为了那谢家的姑姑,不听我这姑母的了?偏要和我对着干?”
她提了姑母,便不只是婆媳,还有姑侄的恩情。
程瑾知立刻到她面前跪下:“姑母,我没有要和您对着干,我是不明白……”
她的话被打断:“你才进门多久,知道什么?才管了多少事,竟已经不将我放在眼里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送这送那给那秦念霜,不让你与姚家姑娘来往,你就让穆言陪你去再回来骗我,尽日的阳奉阴违,拿我当恶婆婆对付!我只是看你年轻,不与你计较!”
“你别忘了,你能嫁进来,也全靠我这个姑母!那个秦念霜她给了你什么?你竟胳膊肘往外拐!”
她重哼一声:“穆言从十三岁往上,就有人来家里说亲,上门的人就从没断过!和这些家里比起来,程家什么也不算!
“我费了多大心力,尽心侍候他祖母,讨他祖父的口气,想尽办法要你姑父同意,又把他二婶踢到一边,提前那么久让你们准备,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才有了中秋那一场会面,才让这婚事定下来,更别谈后来他……”
她打住了话头,看着程瑾知道:“我看你乖巧才不惜费这么大力气,却万万没想到你才进门一两个月,竟这样忤逆我!早知道我当初便不会费这个神!”
程瑾知跪在地上,膝盖生疼,姑母的话句句似刀扎进她心口,她觉得自己没有任何力气再熬下去了,这一刻她想,大不了……总是一死吧,在想着这些时,她已经开口道:“我知道我能嫁给表哥全靠姑母,但姑母是否有想过,我根本就不想嫁给他呢?”
秦夫人怔怔看向她,好久问:“你说什么?”
程瑾知抬起头,眼中已落泪:“我不想嫁给他,姑母只说他千好万好,却从未说过他根本不想娶我,他看不上程家,看不上我,中秋那年我在秦家待了四日,他一直未出现,从那时我就该知道他不满这婚事!
“姑母不必费力隐瞒,我知道他在外有喜欢的人,知道他想退婚,只是父命难违,不得不娶我而已……
她一边说一边泪流满面,“就算我一无是处,我出身不那么高贵,我也是个人,我不想被人这样轻贱,人家不想要,我还要恬不知耻嫁过来……”
秦夫人一字一句问:“这么说,你是在怪我了?怪我给你定了这婚事,把你推进这火坑?”
程瑾知无言垂泪。
在秦夫人看来,这却是默认。
她也红了眼眶,痛声道:“好啊,好啊……我还道我费心费力,总算做了件好事呢,哪想到人家觉得我是害了她!”
她坐在椅子上,半撑了身躯看着侄女字字句句道:“对,他当初是不愿意,他是说过要退婚,但现在呢?他对你不好吗?”
程瑾知无言以对。
秦夫人劈头盖脸道:“外面再多的女人,只要你是妻,她是妾,她就只有侍候你的份!
“你不要嫁他,那你又要嫁谁?嫁给一个一心一意爱你的人?然后呢?他就没有别人了?就不会纳妾了?
“我知道你们这些自认为有才气的姑娘,读了些什么‘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什么‘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的酸诗,就想寻个有情郎,一生一世,我且问你,这些诗是什么人写的?是不是男人写的?写这些诗的男人他是不是家里几个,外面几个?他什么时候一生一世过?也就骗了你们,总想遇到个男人一生一世不相负,做梦!”
程瑾知泣声道:“至少,我不要被人如此轻贱,我不要被人居高临下看着,他是天之骄子,是公主的儿子,可我就是不想巴着他,求着他!”
“行了,你清高,你有傲骨,是我势利眼,非要逼你攀高枝成了吧?”秦夫人怒道:“你可知道就你看不上的这个高枝,你大伯还怪我,有这样的事只想着你们二房,却没想起他这个大房来,他说他两个女儿,随我挑,我却偏要把婚事配给你,看不上他这个哥哥,至今还不愿理我!
“我告诉你,就现在,你说你和穆言和离,我照样能接下一个侄女进门来,你大伯高兴还来不及!京城那些门名闺秀,可都等着这个位置!
“我倒要看看,你离了秦家能找个什么样的仙人!”秦夫人说着,将身旁小几上的茶盏“砰”地掀在了地上。
第19章 或许,是她错了
这茶盏不是朝着程瑾知砸去,程瑾知却也惊得一阵瑟缩,跪坐在了地上,泪流不止。
张妈妈见事态已无法收场,及时进门来,劝道:“姑侄俩的,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还发这样大的脾气。”说着扶起地上的程瑾知,温声道:“少夫人先回去,这半日也累着了,回去歇一歇,夫人也该喝药休息了,回头又是心悸头疼。”
说着招外面的丫鬟进来,将程瑾知扶出去,秦夫人虽怒气难遏,却也没再说什么,将这场战火止住,由张妈妈将自己扶进了屋。
程瑾知回自己房中便在床上躺下来,只是低声呜咽,好像要将连日来的压抑、委屈与痛楚全都哭出来,流了一枕头的泪。
夕露等人想劝,却不知从何劝起,过了好一会儿,谢家姑姑来了。
谢家姑姑是来看程瑾知的,之前贤福院动静大,整个府上都听到了,三夫人罗氏去看情况,张妈妈支吾着不说,后来才说起是为了几两束脩钱,三夫人就跑去告诉了谢家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