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士英笑道:“那你可知,这是何人所写?”
陆淮望着最后的落款,无声地摇头。
周士英转眼去看秦谏,却见他也是看着落款,竟是沉默无声,也太沉得住气了,只好自己回道:“秦大人的夫人便出自洛阳程家,闺名瑾知。”
陆淮看向秦谏:“竟是如此 ,秦大人好福气。”
秦谏轻轻一笑:“内子有些才学,却少名师指点,多谢陆先生夸赞。”
周士英看着两人十分疑惑,怎么他们就这么平静呢?
难道这么好的字,竟出自女子之手,不让人震惊吗?
这女子又正好是面前人的夫人,这不让人震惊吗?
丈夫写的文章,妻子书丹,再由太子殿下亲自下令镌刻,这不让人感叹一句“神仙眷侣”吗?
可这陆九陵竟如此平静,不说趁机恭维,连吃惊都少得可怜;而秦大人呢,也一点炫耀得意的模样都没有,他以前还不是这样的,任何人提起这字、提起他夫人,他都会笑吟吟地说上几句,什么夫人几岁习字,拜何人为师,等等,现在竟这么平静!
他不明白,只好将这话收了尾,带两人进去。
今日书画院的官员加上受邀而来的书画名家,共有数十人。
许多人第一次见到陆淮,感叹其年轻有为,又知其当年的经历,不免唏嘘,陆淮一时成了全场的焦点。
后来掌院申诰说起陆淮原本拒绝了书画院的帖子,还说永不入京,谁知没过几天就悄无声息到了京城,他想着再碰碰运气,便又下了道帖子,竟还真将他请来了。
众人于是问陆淮,为何突然就改了主意。
沈夷清也在,只是沉默不语,陆淮先是解释自己在许昌偶遇禅师,得禅师点拨醒悟,来了京城,随后又向沈夷清道歉,称自己当初并非刻意托大,如今也只是在京中暂住,不日也会离去,望沈夷清勿怪。”
沈夷清挥手示意无事,拒绝自己邀请的人很多,这事便过去了。
待到中途,众人都去品茶赏书画了,沈夷清默默给秦谏递了个眼神,两人一道出去,寻了个角落说话。
沈夷清道:“他在打听那盒信,很有可能他是为了那信才来京城的。”
秦谏目光一凛:“你知道?”
沈夷清道:“前两天张府尹找我,问起一名人犯,正是当初被我们抓到那窃贼,我说已经打了板子放了,他又问可有缴获什么赃物,我说没有,张府尹便没问了。今日看到陆淮,我突然想起来定是陆淮通过什么人找到了张府尹,张府尹才会过问起一个小小窃贼。”
秦谏在心中肯定了沈夷清的猜测。
陆家为百年望族,祖上两任三品高官,如今陆家也有许多门生故吏在京为官,他的确能通过关系找到张府尹,继而寻找那盒信。
可惜,这案子太小,一盒信又太不起眼,根本不必京兆府主官操心,府尹只能问下面的人,而沈夷清就能瞒住。
他问:“里面有档案吗?能否能查出来是你拿了?”
沈夷清摇头:“那倒不会,我既然拿了,肯定会做好。再说一盒信也没人在意,衙门里掉的赃物多得是,金银珠宝才会有人管。”
说完他问:“他能追到京城来,这说明他对这信可不是一般的在意……”
秦谏没回。
那是当然,如果不在意,谁在游历他地的时候会将这么麻烦的东西随身携带?
他不知道在程瑾知的心里陆九陵占了几分,但在陆九陵心里,程瑾知必然占了大半。
“他成婚了吗?”秦谏突然问。
沈夷清回想一下:“没听说……大概,没有吧。”
秦谏陷入沉默。
他开始庆幸程瑾知没来参加这议会。
如果来了她就会见到陆九陵,他无法想象那是个什么样的场景,也无法想象到了那时他还能不能保持镇定。
第46章 相见
秦谏再次回到大堂时,场上正谈起外面的石碑,并在讨论天赋与勤奋,孰轻孰重。
见秦谏进来,掌院申诰道:“我素来是个有才不问出生的人,曾想将秦夫人请来的,可惜秦大人将我回绝了。”
其他人也道:“就是,秦大人为何这样小气,不让夫人来与我们说说齐老先生之事,还有夫人之字如何练就?”
秦谏瞥一眼陆淮,见他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看着自己,仍端着自己的茶盏,似乎没那么关心这事,但那悬在半空许久没送到嘴边的茶盏,却又暴露了他的心事,他实在很在意。
他不愿让陆淮觉得自己是那种古板、阻挠妻子在书法上精进的腐儒,刻意解释道:“实在不是我小气,我也曾劝过她,只是近来我母亲身体欠安,她在旁侍奉,实在走不开才没过来,下次议会我一定带她过来,总之她在京城,跑不掉的。”
“这可是秦大人说好的,我倒是听说尊夫人不只才气过人,更是貌若天仙,就怕是秦大人有意藏娇呢!”周士英也是副掌院,能开些玩笑。
别人便也接道:“听闻秦家与程家本就是姻亲,秦大人与夫人是亲上加亲,这金玉良缘可真让人艳羡。”
秦谏笑了笑,算是默认。
提起秦谏,总会让人想到陆淮,于是申诰突然问:“不知九陵岳家是哪一家?”
陆淮回道:“让掌院见笑,九陵还未娶妻。”
申诰立刻问:“那是否订婚?”
陆淮摇头:“还未。”
于是在场都意外,陆九陵二十有二,无论家世人品都是一流,就算不入仕途也能凭画技崭露头角,怎么会至今未婚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