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夫人和章瑛能被她们挑起来,说白了,是因为她们之间有欺瞒与假象。
阿薇走到陆念身边。
她刚刚才拿香膏抹了脸,手掌上还有残存的香气。
用手贴在陆念的脸颊上,阿薇笑盈盈地说:“您说得对,叫他们尝尝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滋味。”
“是啊,”陆念颔首,兴致勃勃地,“我们查出来的,哪有他们内乱更让人喜悦呢?”
狗咬狗,就是最好看的!
说完,她转眸看向一旁的定西侯。
“您也不用这么一言难尽,”陆念撇撇嘴,道,“外头说我这寡妇这那的也不掉您一块肉,哪怕您不记得早年间到处说我霸道难养时的糟心,前几个月的热闹还不够您回忆一遭?您以前怎么做人的,以后还不是怎么做人。”
定西侯愣了下。
显然没有想到,在前头还算平和的交谈之后,陆念突然就尖利起来了。
“您要真的闲得慌,不如再续一弦?”陆念啧了声,“我这人其实不挑的,一声‘母亲’对旁人也能喊得出来。
我只是不喊岑氏,以及,您要找个比我还小的,我喊不了。”
定西侯一张老脸被她莫名其妙一顿嘲给说得又红又黑:“什么浑话?我多大年纪了?能做那等缺德的事?”
“是挺缺德的,”陆念点头,“谁叫我在余家还真就见过缺德的呢!”
定西侯揉着发胀的额头。
他这么一糟心,倒是歇了再提看水戏的事了。
夜幕之中,戏台上灯火通明。
看客比七夕那日少,岸上不再人挤人,水面上的舢板也松散许多。
船夫搭好板子。
章振礼让陆念先行,又似是担心她脚下不稳,伸出手给她搭一把。
陆念乜了他一眼,“啪”地打开了他的手,稳稳当当上了板子。
扭过头去,陆念冷笑着道:“章大人,七老八十的当不了你的填房,倒是可以给你当祖母!”
第161章 的确,疯得厉害(两更合一求月票)
手指摩挲了下。
声音虽响,打得倒是不重,没有觉得痛,反倒是麻更多些。
面对陆念的挑衅,章振礼抿着唇轻笑了声,没有出言添火星子。
等陆念在船上坐定后,章振礼四平八稳地也上来了,在她边上坐下,依旧是怡然自得的样子。
船夫眼观鼻、鼻观心,确认客人坐稳了后,竿子推岸。
小船顺滑至河道中央,漂向戏台。
依着客人的意思,没有一味靠前,在河中心不远不近之处停住后,船夫便轻巧地上岸去了。
船上只留下陆念与章振礼。
舱内有酒与小菜。
陆念自顾自添了一盏,抿了一口就放下,似是不满意它的味道。
反倒是那醉过的花生毛豆合她的心意。
“虽比不上阿薇给我做的,但还不错,能当个消遣。”
章振礼也取了只酒盏,添上了:“听说阿薇姑娘幼时身体不好,能养到如今这样,当母亲的真是不容易。”
“是啊,要拉扯一个娘胎不足的孩子,难处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陆念只当不晓得章家人已猜到阿薇的身份,“落到最后,也只得一个不容易。”
招架住试探,陆念反手就是回击。
“养孩子难不难,贵府肯定更清楚,安国公嫡出的庶出的,并一块夭折了好几个孩子。”
“这点上,我就万分佩服安国公夫人,前头两个都没有养活,好不容易再添一子,换作是我,一日十二时辰都不敢去打个瞌睡。”
说着,她嚼了颗花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么说好像是夸张了,但为母之心万般真切,除了自己那点吃喝拉撒睡,余下的精力定然是‘儿子’‘儿子’‘我的儿子’。”
“她真是充沛得很,顾儿子之余,还能再顾个庶女。”
“怎得?真怕小鬼来勾魂,好先拿个女儿挡一挡?”
章振礼偏转了身子看着她,似笑非笑:“有话不如直说。”
“你让我说,我可就真说了,”陆念顺着竿子就上,“章瑛八字不错吧?正好能震住章振贤?
蜀地那儿有不少苗人,也有奇人异士,养蛊的、养小鬼的,我都听人说过。
当然还有人养替死鬼,但谁家养替死的,都没有国公夫人这么真情实感。
疼爱庶女也就罢了,还不惜杀了温姨娘。
章大人在大理寺看多了案卷,大抵不把杀人放火搁在眼里,但这世上很多人、不分男女,连杀鸡都不敢。
国公夫人,胆识不错。”
章振礼抿了口酒:“动嘴皮子总比动刀轻省,她要杀人,自有人动手。”
“这话真不错,”陆念赞许地看了章振礼一眼,“怪我先入为主,谁叫岑氏两条人命,全是自己动手的。
杀人父母,便是养恩深重,到头来也会有反噬的那日。
就像阿骏,哪怕没有我在前头冲锋陷阵,真相大白那日,他也不可能和岑氏如从前一般相处了。
这是一根刺。
这个道理,安国公夫人不会看不穿。
有机会我真想问问她,这么些年在章瑛身上付出的心血值得吗?
她有这工夫,不如好好教养教养章振贤,这个儿子但凡没那么废物,安国公还能高兴些。”
章振礼倏然笑了声:“你怎知她会觉得不值得?”
话音落下,陆念的视线从那戏台上倏然转了回来。
船上没有多余的灯。
好在临近十五,明月当空映水面,盈盈之色给近身之侧都染了一层辉光。
章振礼的眼仁浓黑,目光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