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之前,其中弯弯绕绕,她和阿薇、闻嬷嬷已经又梳理了一遍,现在也算是信手捏来。
“你想借题发挥,但又不能像章瑛那愣头青似的直接去和安国公夫妇对质。”
“所以你需要一个人、一张口,可以是我,也可以是被我挑起来的章瑛。”
“章振贤本就废物,给他敲敲警钟,让他知道有朝一日便是承爵了,该听你的还是要听你的。”
“借着父母的死赶紧从安国公手中多拿些好处,别的都是虚的,利益才是叔侄和睦的根基。”
“办成了,是你的好处,办不成,恶名也是别人的,你,还是那个好侄儿。”
“我还是劝章大人的诚意真挚些。”
“现在,是你要让我合作。”
章振礼往酒杯中添了酒,道:“一套接一套,原来这就是你让阿瑛昏了头的口才,不得不说,比前头戏台上的精彩。
有一句话君子论迹不论心,若论心里的一二三四,你那位继母会巴不得你死在蜀地,而不是回京搅风搅雨。
所以,不管我伯父心中打了什么算盘,怎么算计了利益,不等于他真的做过。
我伯母也是一个道理……”
这几句话,章振礼说得不疾不徐。
至于嘴和心对不对的上,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他不会在陆念这儿露出半点来,起码本意上,他需要的是占据上风,一如他在大理寺中与下属说话时一般。
直到说到最后一句。
几乎是一瞬间,安国公夫人不久前絮絮叨叨说过的话在他耳边再次响了起来。
那日,在相国寺的厢房里,伯母一边吃着阿薇做的素点心,一边把能嫌弃能抱怨的都倒豆子一般念了一通。
“你说那岑氏,都有本事弄死未婚夫和前头那侯夫人,手上两条人命,怎么不干脆把陆念也给弄死算了!”
“留了这么大一祸害,好了,惨了吧?”
是了。
话语露真心。
在伯母的想法之中,既然动手了就要一个不留,免得留下麻烦。
若她怀疑谁窥见了什么,以她的性情,当然也是“以绝后患”。
还骂了什么来着?
“不是自己肚皮里出来的,就是隔了一层!”
“白眼狼、养不熟。”
伯母只会对亲生的孩子掏心掏肺。
哪怕闹到失控甩了阿瑛一巴掌,后来也只是又酸又苦地说从前待阿瑛有多么好,从头到尾,伯母没有骂过一句“白眼狼”,也没有说过“不是亲生的就是养不熟”。
诚然这也不过是自己心中的一个佐证,实际并用不上,但越清楚偷龙转凤,就越是让人烦得很。
烦那废物的弟弟,顶着嫡出名头,实则是个庶子。
烦掌握不住父母死亡的内情,一切不清不楚的,都难以控制利用。
是的。
行事还是有准备、有章法得好。
像陆念这样只靠直觉、横冲直撞,结果如何就得靠个运气。
抬起手,章振礼把酒一口饮了。
而后,他噙着笑与陆念道:“我真的很中意你。”
陆念咔得咬开颗花生。
章振礼又道:“没有国公府里那些事,我也很中意你。”
花生壳在桌上堆了小山,陆念嚼着花生,笑容讽刺地道:“那我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第162章 当心一条鱼都摸不到!(两更合一求月票)
见陆念如此反应,章振礼道:“不意外,但却不相信?”
“我的目的是把安国公府搅得翻天覆地,你的那点中意,我信不信的又有什么要紧?”陆念答得直白至极,“倒是你,这些话拿去骗骗不谙情事的女子也就算了,千万别把你自己都骗进去。
哪天骂我戏弄你,玩弄你的感情,我不止不会认,还会嘲笑你。”
章振礼也拿了颗花生,慢条斯理地剥:“难道你现在就没有在嘲笑人?”
这下,陆念没有反驳,反而思量着点了点头:“确实。”
“我笑你都快四十岁了,还成过一次亲,事到如今在男女之事上还这般、这般拎不清。”
“你所谓的中意,是什么爱慕欢喜?说穿了就是能替你冲锋陷阵罢了。”
“楚河汉界,车走直路炮翻山,小卒过河不回头,背着什么身份做什么事,能做好了,就入了你章大人的眼,要是那车再凶些,不止走直路还能斜飞,便得你一句‘中意’。”
“废话,好用的棋子,谁不中意?我也中意得很!”
“但棋子是棋子,妻子是妻子,你拿这套折腾折腾手下官员去,来糊弄我?我能信你?”
章振礼笑了起来,眉宇之间颇为愉悦。
陆念瞥了他一眼:“看看,竟然还把这些话当夸赞了。”
“难道不是?”章振礼反问道,“我本以为你会对我的示好心怀谨慎与审视,你不信我是真想续弦,那就会揣度我接近你的意图。
猜来猜去,落到我头上的质疑总不会是什么好话好事。
没想到,你还能想到是枚背着‘妻’的棋。
这就感谢夫人肯定。”
“夫人”两字,从章振礼口中出来,绝非是恭敬客气的“陆夫人”的意思。
换了沉稳又城府深沉的,听了这种调戏之语,只会继续抓住中心,不会去揪着一点口头高下。
但陆念不是,她行事也不是那种路子。
啪的一声。
她一掌拍在几子上,花生壳的小山被震得塌了些。
“你见过几个夫人?你又看得起几个夫人?”
“我听章瑛提过,你的原配朱氏性格温婉乖顺,连安国公夫人都夸,可这种良善本份女人在你这种人眼里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