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之内有恶犬(150)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用不甚娴熟的汉话问到:“有人吗?”
秋鹤稳了稳气息,伸手将门拉开了一条小缝。继而,她对上了一双无比熟悉,无数次在噩梦之中梦到过的眼睛。
“秋鹤?”门外之人目光一烁,推开门闪身进来,将脸上包裹的面巾摘下,露出真容,“真的是你?”
秋鹤后退一步,微欠了身子答到:“是,井上先生。”
井上三郎的目光在秋鹤身上逡巡片刻,当他的目光落在秋鹤隆起的肚子上时,脸上显现出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激动与亢奋。
“你,你真的有了?”他上前一步,一手揽住秋鹤,在她的肚子上来回抚摸,“是我们的孩子?”
他高且壮,秋鹤在他怀中俨然一只被挟制的雏鸟,丝毫动弹不得。
“井上先生,”秋鹤轻轻将他的手推开,抬头看向井上三郎,“拜托你告诉我,你最后一次同我哥哥见面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哥哥他到底去哪里了?”
“这个啊……”井上三郎的目光略有闪躲,“我们在岸上的时候走散了,他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秋鹤低下头:“哦,这样啊。”
“你不要太担心了,或许他现在已经自己回去了呢?”井上三郎佯装无事,在秋鹤的床上坐下,“秋鹤,这里太暗了,再多点几盏灯吧。”
秋鹤轻轻嗯了一声。
她端起案上的灯盏,拉开一侧的柜门,装作在里面寻找烛火。小小的一簇火苗照亮了狭窄的柜格,以及隐藏在门后面,与隔壁房间相连接的那根绳子。
秋鹤深吸了一口气,毫不犹豫的举起油灯,将那根绳子点燃。
绳子上早被浸满了麻油,一遇明火,立刻燃烧了起来。火舌顺着绳子迅速的蔓延,无声无息的攀爬向绳子另一边的房间中。
井上三郎并未觉察到秋鹤都干了些什么。他欣赏着秋鹤在衣柜中翻找的背影,她虽然有了身孕,但腰身依然纤细,在这幽暗的光亮下,竟令他心旌摇曳。
他忽而变了主意,觉得不点更多灯,倒是更方便他做些事情。
井上三郎走到秋鹤身后,一把抱住了她,在她耳边低吟道:“秋鹤……”
可他却突然闻到有些焦糊味。
“松开。”
秋鹤冷冷说道,从井上三郎的环抱中挣脱出来,转过身,将烛火举高,映照着两人的脸。
井上三郎忽而发现,秋鹤脸上出现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神情。自打他认识秋鹤以来,这个女孩由于被保护的太好,她柔软,胆怯,甚至在被自己侵犯时,说话的声音都不敢高一点。在她的逆来顺受中,他一次次的品尝到兴奋与快感。
可此刻,她的神情冷漠刚硬,似乎周身都长出了刺。
“井上先生,我跟你说实话吧。”油灯的火苗在两人之间忽短忽长,秋鹤压低嗓音,“现在外面到处都是燕朝的卫兵,你如果想活命,就带我一起逃出去。”
井上三郎目光霎时凶厉:“你骗我?”
秋鹤没有回答他,却是将夏绫多拿给她的那几盏油灯全都拿出来,将油泼在地上,床上,帘子上。而后,她将手中那盏燃着的灯也倾倒,明火一遇到油,迅速舔舐了整个房间。
在熊熊烈焰中,秋鹤对井上三郎道:“井上先生,这乱局是唯一的机会,请带我离开吧!”
*
在隔墙的另一侧,夏绫一收到锦衣卫的信号,就一直守在墙边听隔壁的动静。
她清楚的听到,秋鹤对来人称呼为井上先生,且对方的回答与先前秋鹤交代的情况也能对得上,这让夏绫定下心来,这次一定是抓到对的人了。
可不过寥寥几句,隔壁房中的人却不再说话。就在夏绫以为锦衣卫要瓮中捉鳖时,却忽闻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气味。
她猛然抬头,见同秋鹤房间连接着的那条绳子猎猎燃烧了起来。
夏绫惊得一下子站起了身,就在这时,燃烧的绳子突然从中间断开来,长的一段荡下来扫在了帘子上,霎时又引燃了新的火舌。
她忙拽起床上的被子去扑火,可火势蔓延的极为迅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瞬间便吞噬了半个房间。浓烟呛得夏绫喘不过气来,火舌将她逼得一步步后退,直到与钟义寒的房间相隔的那道小门前。
夏绫急着要将房门打开,可不知是她太过焦急,还是门栓在热浪下变了形,竟无论如何都无法拉开。
“钟大人,钟大人!”夏绫捂住口鼻,奋力拍打着门板。可她越是喊的大声,呛进她咽喉中的烟就越多,让她愈发难以喘息。
钟义寒原本也在仔细听着隔壁房间中的动静,这突如其来的拍门声倏忽间惊扰了他,转身便发现,似乎有隐隐火光从隔门另一侧跳抖。
他立刻意识到是哪里出了岔子,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想将门拉开。可在他这一侧门本就是反锁的,哪里是靠人力就能拽的开的?
钟义寒心中骂了一句,向后退了两步,紧接着猛地冲上前去一脚踹在了门板上。
隔门应声而破,连带着门后近乎要昏厥的夏绫一同倒在了地上。
钟义寒没想到火势竟起的如此之快,他一把拽起摔在地上的夏绫,半拖半抱着她从自己一侧的屋门中逃了出去。
夜晚沁凉的空气灌入夏绫的胸膛,让她似乎在快要窒息的深水中一下子浮出了水面。她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蹲在地上昏天黑地的咳嗽了起来。
在她终于喘匀了气能开口说话时,发现自己的声音哑的已如砂纸一般。
“多谢钟大人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