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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墙之内有恶犬(79)

作者: 沙州醉客 阅读记录

另有两人在柴堆上拿了藤条,当做了鞭子,在左右两侧,用力向夏绫身上抽去。

逼仄的房间中噼啪声响成一片。鞭子落在夏绫身上,从肩,到背,到臀,到腿,一下一下,乱打如雨。

夏绫始终在麻木的忍受着,汗留了满脸,却一滴眼泪都没有落。

一天后,张寅又回到了西五所。他打开柴房门上的锁链,推门走进去。

那个女孩落魄的躺在地上,手脚都被绑着,嘴里塞着一团破布。她身上的衣服破了好几处,破口下是被打出来的伤口,在皮肉上已凝成了血痂。

“绫丫头……”

张寅跪到她身边,将布从夏绫口中取出来。他发现,这姑娘的眼睛竟一直都睁着,执拗的看向门口处。

他心中五味翻腾,赶紧将夏绫手脚上的绳子解开。勒了这么一天,她的手腕脚腕上早已被麻绳磨出了血痕。

人是他下令打成这样的,张寅心里比谁都不忍,可他不得不这么做,他不能容许夏绫再做一点不敬之举了。能统领内府第一署这么多年,他靠的不止是对上位者的服从,还有对下位者的悲悯。

可来自于一个奴婢的悲悯,在皇权的重压下,却显得如此轻贱。或许这就是傅薇曾说的,他真是一个,好奴才。

“来,绫丫头。”张寅将夏绫抱起来,让她枕在自己怀里,确认她伤的有多重。这丫头跟傻了一样,只是木讷的睁着眼,由着他摆弄,身上那么多伤,也不喊一声疼。

“绫丫头,你……不要怨皇上。他毕竟是个父亲,他所做的决定,一定是会多替太子殿下多考虑些的。”

夏绫丝毫没有反应。半晌后,她嘶哑的问出一句:“我姨呢?”

张寅神色凄然:“灵柩已经出北安门了。等殿下回来戴过孝,就送去昌平下葬。”

夏绫眸中似有冰锋,狠狠插入在冰面上,碎裂千里。

她一字一句的说:“有生之年,我一定,一定要带她回家。”

与这句誓言一同落下的,还有被伤痛封印的泪水。夏绫倚在张寅怀里,哭的撕心裂肺。

让她一个人睡在那无人的荒山上,得多孤单啊。

在傅薇过世后的第十日,宁澈终于赶回了京城。

北京城的秋日很短,天高云淡的日子就那么几天。凉风一起,黄叶便萧索的落了满地,似是换了人间。

夏绫正在西五所内清扫阶前的落叶。傅薇去世后,她从前住的房间上了锁。可夏绫不愿这间院子就这么荒废下去,每日依旧会将她房间前的台阶打扫干净。

夏绫用扫帚将地上的枯叶都拢在一起,在这悄然无声中,她似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身向后看去。

有个人站在门口处。

比上回见面时,那人消瘦了一大圈。他唇边生了一圈青茬,带着一身远道而归的风尘,不知有多少日没有梳洗过了。

夏绫手中的扫帚轰然倒地。她无措的站在原地,牵起嘴角,想对那人笑一下。可未出一言,泪水却先落了下来。

满庭落叶飘飞,宁澈走过来,轻轻把她拥进怀里。

夏绫环着宁澈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无声的啜泣起来。宁澈也抱着怀中的女孩,用下巴蹭着她的头顶,终于也肆无忌惮的落下了泪。

“你怎么才回来?你怎么,才回来啊……”

夏绫哭出声来,手攥成拳头,胡乱在他身上打着。她好恨他,如果他能快一点,再快一点,薇姨或许还能看到他最后一面。

“乔乔。”

宁澈忍受着落在自己身上的拳头,却只是轻柔的拍着夏绫的背,不做任何反抗。可他眼前的光却越来越暗,终于双腿一软,向前栽倒了下去。

“阿澈!阿澈……”

夏绫撑住他的下胁,可是他那么高,失去意识后又那么重,她得用尽全力抱住他,才能让他不会摔下去。

她还不知道,宁澈这一路究竟是怎么回来的。

从湖广到京城,将近三千里路,马还有轮换,可人却得不眠不休的日夜赶路。到最后,宁澈的手脚几乎不听使唤了,他将自己干脆绑在了马背上,靠着一口气终于进了京。

他先去北安门的灵柩前上了香,而后又折回宫里来,到现在,再也撑不住了。

夏绫将宁澈扶到了她自己的床上,让他好好睡上一觉。宁澈这一睡,就睡到了傍晚。

夏绫叫来了何敬,她自己就坐在屋外的台阶上等。内侍们都有千里眼顺风耳,守在门外时一言不发,可一旦听见屋内有了动静,立刻备好了热水和换洗的衣服进去伺候。

宁澈再出来的时候,已换好了一身青灰色的常服,那股从内里透露出来的贵气又回到了他身上。他来到夏绫身边,两人在檐下宫灯的光亮中并肩而坐,默然无言。

时光确实赋予了他们容颜上的变化。夏绫偏头看向身边的少年,他眉目清朗,矫健阳刚,既有着少年人的恣意不羁,又有种位高者的沉稳深邃。

意外的是,宁澈竟也在看着她。

夏绫赶忙收回目光,心中跳的厉害。可好在,身边人并没有追问她什么。

过了很久,宁澈问:“她走之前……有想要见我吗?”

夏绫不知道该怎样答他。可这片刻的犹豫,宁澈却已然全明白了。

“阿澈,薇姨她,想要回家。”

“家?”宁澈迷茫的开口,“浣衣局吗?”

夏绫忽而意识到,傅薇认知里的家,和宁澈认知中的家,是不一样的。

可她还要如何开口,告诉他,他的娘亲不喜欢这里,想要永永远远的离开他吗?夏绫不忍心,在此时再刺他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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