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折琼枝(32)
眼睁睁看着郡王妃离开,苏幼仪抬脚也要离开。
她不能再继续和江迟安待在一起了,她现在一看到江迟安的脸就想起那股甜腻的水仙花香气。
令人作呕。
“幼仪!”江迟安见她要走,连忙拉住她的手腕。
年轻男子的手劲十分大,这一下拉住,苏幼仪几乎痛得惊呼出声。
她皱眉看去,只见江迟安修长有力的五根手指如同钩子一般紧紧嵌入自己手腕的肉。
“幼仪,你为什么要退婚?”有些指责的意味。
“放开我。”
苏幼仪想挣脱他的手,却仍被他稳稳抓着。
“这些年难道我对你不好吗?”江迟安道,“就因为灵娘,你就要退婚?”
“我和你说过,灵娘是个老实人,你何苦闹成这样?”
“还是说,你根本没把我放心里过?”江迟安步步紧逼,“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可以因为一时意气而随意抛弃的物件吗?”
“你就这样辜负我一番苦心!”
“你放开我!”苏幼仪用足全身力气,把江迟安推开,手腕终于逃脱疼痛。
“江迟安,究竟是谁辜负了谁?”她仍没哭,她甚至觉得她脑子从未如此清醒过。
“这十年我瞎了眼,难道后半辈子都要搭在你身上吗?”她几乎咆哮,“你就是个永远长不大永远没有责任心的人!”
她抬脚就跑,她不想再和江迟安对峙,她不想再去一遍遍重复。
郡王府这扇敲了十年都没有回应的门,她今天终于透过门缝看了个清清楚楚。
她闷着头跑,漫无目的,感受着胸腔里那股郁结被急促的呼吸捣个粉碎。
她要退婚,她一定要退婚。
但是她要怎么办?
嘭——
突然撞入一个清冽的胸膛,苏幼仪跑了太久,小腿发软,几乎要瘫在地上。
但是她被拉了起来,顺势进入了一个怀抱,松木香气在鼻尖缠绕。
“你怎么了?”江迟序手臂环在她的手臂下,几乎是把她单手提了起来,另外一只手臂扶住她的腰。
苏幼仪听见声音,立刻站直了身子,因为剧烈运动而发抖的小腿被她竭力控制住。
“兄长......”
第15章 隔着衣袍也那么炙热
苏幼仪站稳了,江迟序便收了手,二人现在站得很近,他居高临下看着她,能感受到她剧烈呼吸带出来的热气喷在他的胸膛,就算隔着衣袍,也那么炙热。
“你去找王妃了?”江迟序问。
“没。”苏幼仪现在充满了警惕,她不想再多一个人劝说自己不要退婚。
江迟序扫过她的手,那双因为紧张而攥紧的手,泛着白。
而那只手腕......通红一片。
“你去找了江迟安?”他捞起她的手,不顾她用力要收回来的力度,江迟序把她的手腕放到离自己很近的地方仔细看了又看。
“没。”
江迟序看着她的眼睛,“你要退婚?”
“没。”
说完这三个没字,苏幼仪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其实不爱哭的。
她昨天就已经对江迟安死心,本以为千疮百孔的心不会再受伤,但是今天郡王妃还是给了她致命一击。
这些年母慈女孝那些画面历历在目,如今都变成了打向她的巴掌。
是苏幼仪太天真,一点温情就当亲情,一点友爱就当情爱。
事到如今,她在郡王府甚至不敢说出自己的真正想法。
没人会在乎。
为了郡王府有情有义的美名,为了帮郡王妃偿还自己父亲对江家的恩情,她的伤痛与抗拒全都不作数。
思及此,苏幼仪只觉这十年仿佛大梦一场,梦醒一切破碎,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别哭了。”江迟序难得温声细语,苏幼仪连忙止住哭泣。
她憋得一抽一抽的,江迟序陷入沉默,又或者陷入挣扎,他拢在袖中的手握了握。
苏幼仪仍抽抽噎噎,这幅样子,江迟序忽然想到十年前。
那时苏幼仪刚来到郡王府,找不到回去的路,自己一个人站在芍药园旁哭,恰好他收了功课路过。
对于这位初来乍到的小姑娘,江迟序既好奇又排斥。
从小到大,父母祖母一心照顾江迟安,无心顾他,府里乍然又来了个小妹妹。
是不是又要分走母亲的关注呢?
父亲已经半年没过问他的功课了。
所以那时候他看见她在哭,他没有走过去,而是冷眼站在一旁看着。
直到江迟安跑过来牵起她的手说:幼仪妹妹,我带你回去吧。
他看见小小的她偷偷看过来的怯懦目光。
他装作毫不在意离去。
但是那一幕在午夜梦回见紧紧纠缠他好多年。
而现在,小小的苏幼仪与现在苏幼仪在他眼前重合,她在哭。
现在她面前只有他一个人。
江迟序缓缓抬起手抚了抚她的背,另一只手摸到她的脸颊,任由她的泪水沾湿他的指腹,他轻轻擦着泪。
像是游走江南淋过一场烟雨,洗涤透彻却仍留存些许水汽的眸子抬起来看向他。
那双眼瞳很黑,前些日子圣上赏赐的墨玉棋子都不如她眼瞳半分润泽、剔透。
苏幼仪抬起头,她听见江迟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他说:“别哭了,这次我送你回去。”
苏幼仪只觉自己精疲力尽,昏昏沉沉被江迟序送回筑春阁后甚至忘了行礼道别,被桃溪扶着就径直进了屋。
略微梳洗后,她失魂落魄躺在小榻上,一旁桃溪红着眼睛端来茶。
“小姐,若是郡王妃执意要您接受灵娘,恐怕也没别的办法了。”